“咔咔……”青铜长剑拖沓出刺耳之声,距离二人最近的子车弥和扈殳只觉耳膜生疼,看着那位尖角巨怪竟是后退三步,顿时露出惊喜之情,再看这边金芒暴闪,渐渐暗淡。
金芒渐渐散开,露出其中之人,像是被风托在半空中一般,徐徐而降,金光散开,子车弥见她身上军服破烂,衣不蔽体,他脱下战袍向那金芒中心抛去。
乔予早已睁开眼睛,感受着凰羽剑剑灵圣禽之灵力,那种包裹亦如母亲温暖的手,虽是刚从一场恶战中脱身,但却觉得身心极为放松。她能觉察出自己衣衫破烂,后背暴露在外。
有一物被抛了过来,乔予旋风般卷过,将那衣物捞在手中,迅速的裹在身上,她知道那道狰狞的伤口定然入了子车弥的眼中,转身冲他璨然一笑。
这一笑亦如乌云过境之后的娇阳,满天满地的温暖驱赶了所有的阴霾与沉郁。在这残酷而黑暗的战场上,给每位兵士的心里注入了一道温暖的阳光。
壤驷也幸运的得到了这道阳光的注入,对于己峻之死亡突然便在他心头平消,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他对她的怨气不过是因为那个辅星的卜卦,因为从小在他的心中都在崇拜着那位立足于军中的公主,自曹云浮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瞧上任何人能在那位公主身边有立足的位置,若有,便只有他。
当那位公主离开姚城,成为女帝,他惊喜的发现曹云浮并未相随,仍留在姚城中的曹云浮成了过去,在姚城中倍受排挤和打压,曾经崇拜和敬畏之人成了天下的笑柄,女帝对他的另眼相看,使他以为自己就要成为女帝身边的人。
可是辅星的横空出世,让他的一切幻想破灭,看着君上对她的恩宠和优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便被嫉妒和怨气占满。这种思想占据他心中太久了,亦如那尖角巨怪剑中的黑暗笼罩了他心中的整个天地,直到今日,亦是那璀璨的笑容撕裂了黑暗,将他的心灵洗涤。
“壤驷,你怎的来了这边?”
子车弥询问惊醒壤驷,他答道:“东方妖物已尽数退去,当是那妖王已诛。”
扈殳始终看着乔予,此时同子车弥和壤驷皆是看向尖角巨怪,从刚才到现在他后退三步之后,始终不动。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但乔予未动,众亦便不敢有动作。此时只见裹着军袍的少女将军走向尖角巨怪,众人心中一悚,因为先前那亦可毁灭天地的黑暗给他们心里留下极重的阴影,现在虽是觉得妖王已被自己的将军打败,但那种忧焦仍未消失。
有人亦是发出了声音,却被回头的壤驷的寒冷眼神慑住。所有人乖觉的看向场中二人。
乔予走向七代妖王,道:“你受伤了?”
“白姆后人亦有如此神力,确是了得。今日输在你手中便也值得。”七代妖王一掠兽衣长袍,便要举步。
乔予瞳仁一收,却不拦他,便见他乘了手中青铜长剑离去。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体内气血翻飞,一口血水喷了出来。
一直关注她的扈殳当先奔来,欲要伸手搀扶乔予,却被她伸手喝止,道:“不要碰我,不然我会死。”
随后而来的子车弥和壤驷皆是做出和扈殳一样的搀扶动作,但听乔予所言,亦是急忙收手。
乔予盘膝而坐,收息敛气,镇压体内翻飞的气浪,她修为只至华渊五阶,但却使了玄剑九式中的凰尾,因为是与霸归相辅相成的剑招,而凰羽华渊五阶即可,而霸归却要臻太级才可使用。是以她今日用超越了自身修为的剑招击退妖王,导致身体超负荷,自然会有生命危险。
妖王带领妖物已然退尽,而这战场上的王军却无一人所动,中心的那位少女将军被十几人的列队护法,所有在外围的人都在翘首以待,盼望着听到那位少女将军重伤全愈的好消息。
妖族千年以来亦是这片大陆上最恐惧的存在,虽然历经千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可是每个从小就被传授着妖族人的残忍和噬血而长大的孩子们,自然有极重的心理阴影。
而当妖族入侵,那足以毁天来地的黑暗,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种毁灭是真实存在的。从乌螣阵破灭的那一刻到此时,所有人从绝望的开始到了绝望的绝顶。
但有一尊上古圣禽,那金色与红色相交,织出了炫丽的图案,瞬间给予了所有人希望,而这个希望的来源正是他们的少女将军,传说中帝君的辅星。
若说那个卜卦仅仅是个卜卦,那么此时,就再也没有人不相信这个卜卦了。
北部的战场之外搭起了营帐,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乔予仍是原地未动,她的身边围起了一道人墙,护法的同时遮挡着这入冬后,冰川谷中吹来的寒风……
夜月升空,只是一抹细细的弯芽,乔予抬起头来,第一眼便见着了,开口笑道:“此处不愧是此这片大陆上最美之地最近,看月芽也是如此的美呵!”
众人早知她醒了,却不敢惊动,听她所言亦同时抬头看天,乔予站起身来,立即有人送来大麾。
她披衣上身,轻轻一叹:“只是如此美丽的地方却是战场,真真是暴殄天物啊。”
子车弥、扈殳同时上前恭身行礼,乔予微微一笑,重伤后的容颜越发的娇俏清丽,二人虽是心性极淡不重色之人,但见这人间美容,亦是微羞的低下了头。
“壤驷呢?伤势如何了?”
子车弥未想到她首先的问便是壤驷,未及反应,便听扈殳道:“壤帅已去安营,伤势并无大碍。”
乔予心中念叨了一声“护舒宝”,走过他们二人,在队列自动分开的缝隙中看着不远处的营地,道:“带我回营吧!这么战了一场,自然是要好生休息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向营地,队列整齐有序,子车弥和扈殳相随左右。到了营地便见有人迎了上来,对乔予恭身一礼,道:“壤帅有请将军去大帐中叙事。”
乔予呵呵一笑,道:“壤驷还嫌我不累吗?”
“自然是怕你累着,我亲自送我回帐中吧。”
乔予一怔,看着远处行来的壤驷,道:“壤帅,我现在可是无力与你争执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壤驷恭身邀请,左手手掌指向营房之处。
他们的这位壤帅除了那位女帝,何时对人如此恭敬?
乔予有些惊讶,但此时体力不支,亦是无暇思索,顺着壤驷所指之路行去,进入营房前,突然问道:“这帐中可是有什么稀奇?”
壤驷一怔,眉宇间的轻蹙有升腾的怒气,但却生生压制住,一掀帐帘当先而入,道:“你若怀疑我在你帐中做了什么,便去我帐中吧!”
乔予目瞪口呆,想到壤驷话中的歧义,微微一笑,走入帐中,解开军袍,道:“还不走?想留着?”
壤驷惊愕,逃也似的出了营帐,懊恼的听着身后那串银铃般的笑声。他嗤笑一声,抬头看着子车弥,和他身后的队列,道:“你们的营帐便在四周,自行入住吧。”
子车弥抱手一礼,目送壤驷离去。
乔予在帐中休息三日,足不出户,饮食皆由人送入。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力恢复的同时,那个尖角巨怪也在迅速的恢复,甚至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许多。
她一直怀疑他身体里有着一个少年的灵魂,可是那日大战之后,他离去之前的一眼,使她心里有了清晰的思路,但却又被引入了更多的疑问之中。
甩甩头,将心中焦虑遣散,此时的体质并不适宜过多的思考,她要做的是尽可能快速的恢复身体。因为那位妖王自然是要再度重装上阵的。
她抬头看着泛着寒白色光营的帐顶,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她满脸倦容,精致的眼神变的耸拉,先前的精神气早已没了影踪。斜斜的倚在木塌上,想到姚城此时如何了?
乌家堡中,芈偃所说姒启已死,那绝不可能是真话,只是以芈偃心性自己逃走若不带着姒启继续折磨,也绝不可能放他生路,那么姒启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他绝不会在此时死去,乔予比任何人都明白。姒启是这个时代的男主角,不管愿意与否,他都必须走入乱世,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帝江是那样的像啊,那么温柔和怜惜,可是自己倾向于轻狂嚣张的帝江!
是因为帝江无争之心,自己也不想让他有大争之心,所以他便是自己的男主角。只是……乔予翻转手心,想像这一双被帝江握过无数次的手,每一次在最危险的时候,总是会放开这双手,将生留给自己,他以必死的决心给自己争取更多生的时间。
只是……这一次,你在哪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