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这一声嘎然而止,并未灌入众人的耳,只有在铁牢两边的人触然一惊。相较于少女有些迷惑但却紧锁的眉头,少年的眼神更多的是复杂。
“什么声音?”乔予问着已将目光转向他处的己奇水。
“嘎……崩……崩……”
这时很多人都被从手中事惊醒了。姚城中正站在山中空宅中看着芈偃府中那座高塔般的房子的曹云浮,在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并不知晓,因为那个响声距离北部草原极近,而千里之外的他听到的是第三声“崩”。
运城中的亦有人听到这声响,急匆匆的脚步向着寝殿中奔去,在被众侍女们喝住前扑倒在殿门前,高声叫道:“君上,不好了,君上。”
门后柔软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何事如此惊慌?”
“乌螣阵……”
己奇水的声音平稳,语调不急不缓,吐出这三个字。
乔予低首垂眉思索片刻,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中有着崩裂的恐惧的光芒……
“崩,崩,崩……”芈偃看着那道裂痕越来越大,口中附合着那道声音。他眼神中有着疯狂的光芒,从流落到这片大陆到现在,他已等的太久了。
苍白的手指轻轻的,带着虔诚的敬意和决心伸向那个纹露中心的缺口。只是那样轻轻的一按,他知道,只是那样轻轻的一按,这面阻拦了妖族入侵大陆千年的无形墙壁便会轰然坍塌。
突然,他眼前黑影一闪,他看见了墙壁另一边的那个人。乌螣阵结界的墙壁犹如一道充满波纹的平静湖面,他可以看见那是一个人,但却有着一个庞大的恐怖的头颅。
芈偃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知道那庞大的恐怖的头颅只是一个面具,妖族之王有着美丽而苍白的面孔,可迷惑众生,但却要永远将自己的脸藏在一张可惧的面具之下。
“你也感觉到了吧!”芈偃伸出的手指更快的指向那个崩裂纹露的中心点,他们彼此听不到对方的话语,隔着那个庞大的恐怖的面具,也看不清彼此的眼神,但是那一指相对,便是一个千年的终结点。
“阻止他们,快……”寝殿前所有的侍女们从未见过这位女帝如此惊惶失措的模样,她们本就提着的心现在亦要离胸从口中飞出来了。
“乌螣阵……乌螣阵……不可有差池,一定不能有差池……”姬岙昙的语气急促而气闷,最后的声音淹没在她倒下的身体里。
侍女们极速上前,宽阔的裙裾如盛开的百合花般旋转着降落,一朵叠着一朵,最后乱成了一团。
混乱的场面让那个匍匐在地上的人有些傻了眼,却是突然的一道黑影从交叠的裙裾中站起。
姬岙昙指着那人道:“不,不,来不及了,你现在速去姚城,快,去姚城……”
乔予转头看向后方,那里天空是永恒的碧色,与悠蓝的天空之间有一道极浅的线,那是乌螣阵的结界,在这片大陆上阻拦了妖族千年。
“崩……崩……崩……轰——”
每一声“崩”都如巨心砸在了心口上,这巨大的声响让每一个人的心中翻起了巨浪,最后那一声巨大的轰鸣亦是将每个人的寒毛都激的竖了起来。
“咿咿……呀……呜……呼——”
曾经的妖族纵横九州已在千年之前,那个时代的恐怖印记深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口口相传,代代相授,亦是见到妖族人便必灭,但对这一个残无人道的部族始终有一种从骨子深处透出来的恐惧。
现在,这种恐惧如瘟疫一般蔓延,比在人体更快的传播速度直达每一个人的心底。
“砰……咔嚓——”乔予回头便见那勇擒姑获鸟的少年,此时立在铁杆之外看着她,手中长枪深深的插入地面,那剑未有十尺之长,但却撬动铁笼拔地而起。
乔予亦未有异意,此时她已猜到这巨大的震动是什么,前方军士要紧,暂要把与己奇水的约定放在一边了。
手中凰羽剑火焰灼烧,蔓延着整个铁笼的四周燃烧起来,那趴在笼头的少年被烫的松了手,在他双眼迷茫正欲开口大骂之时,只见巨大的笼子如此轻巧的飞了起来。
他看着那两个向着天空而去的少年男女有一瞬间的惊愕,那是只有他们那位少年首领才有的御风之力,这二人怎的如此厉害?耳畔有妇人呻吟声传来,他低下头来看着原先铁笼的空地上,大喝一声:“母亲。”
乔予未理脚下万张巨弓弦已开张,耳畔中有己奇水的喝令:“住手,尔等听令,妖族入侵鸿蒙,各方戒备。”
众人原本心中有猜疑,现在听己奇水所言亦是完全确信,箭羽下了弦,齐齐望向那位年轻的鸿蒙首领。
那少年亦是子车弥推荐,他们二人皆是军中奇才,一个因为家族势力阻挠一直处于底层,一个则是因为没有家族势力的扶植而一直被打压在底层。此次深入鸿层内部,乔予将子车弥与队列留在临川部之处,便孤身进入,而这小子便是子车弥所派来的助力。
在那日活擒姑获鸟,她便知晓这少年绝非常人,后来二人联系上,少年告知她自己名曰扈殳(音同书),而后拿出子车弥信物,二人便相商活擒己奇水之策。原是要等上些时日的,可是意外便出在那位妇人身上,因为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思念,使得乔予将计划改变。
扈殳原本有更大的作用,但是却在那临川部落首领继任者将阿姆的儿子从前线召回之后,己奇水看他的眼神便改变了。
所幸己奇水于他并未为难,只是聪明如他,从那前线召回的阿姆的儿子一事上得知乔予隐匿在何处。
于是,所有的计划改变,乔予差点在了笼中囚,只是刚才的那双剑合并,却是将己奇水辛苦造出的笼子变成了天上的一篷铁杆密雨。
南海蝴蝶王翕张着巨大的蝶翼,从临川部而走,开始时距离地面极高,后发现无暗箭袭来便慢慢降低了空距。
“扈殳,涞清与汝宁之间亦有缓冲带,可是这里却无任何天险,可笑的是己奇水亦未为掌控这条缓冲地带做任何后天险的准备。那小子在军事是太好被欺诈了。”
“但是将军,他却是一直在步步前进啊!”
乔予面容绽放出一个俏丽的笑容,眼中暗含的讽刺与无奈尽收扈殳眼底,这个外表看起来颇为冷酷的少年,在与乔予接触之后却表现出不仅内力了得到,嘴上功夫更是了得。
乔予转头盯着他那张薄唇,道:“若非这张嘴,怕是亦不会有己奇水的步步为营,节节胜利。只是不明真相的壤驷怕是要急死了,而知道了真相怕是也要被气坏了。”
扈殳眼帘低垂,多年的打压军人生涯已使他对军方高层不抱任何好的印象,若非子车弥进入军中隐藏身份,他又怎会与一个军事家族的子弟成为好友。
“我们这是要去何方?”扈殳终于看出汝宁部缓冲地之后,他们的路线偏离。
“去乌岭镇。”
扈殳不问,自然知道此时那里乃是灾难根源,那道传说中阻碍妖族千年的乌螣阵便是在距离乌岭镇百里之外,而当年的那巨大乌螣神兽亦是出自乌岭镇中。
但以他们二人之力此时就算去了乌岭镇中也不可能阻住妖族入侵的步伐,只有前往北方战场告知主帅壤驷,而后调集军队前往乌岭镇平妖。可若他们并未亲眼所见,壤驷定然不信,是以这位女将军便要亲自去乌岭镇走一趟吗?
可是乌螣阵看似盘踞于北方荒地之上,但却是连接东西的重要屏障,以贯穿天地与东南西北四方的巨大威力而存在,此时那个传说之阵破了,天下定然都有感受,北方前线的主帅自然也是知道的,而这位女将军又何必要多行这一趟呢?
乌岭镇已无法进入。这是乔予与扈殳进入南方边境见到大批难民落离时所感。她随手抓住一人问道:“前方如何了?”
那人眼神亦是涣散,有些癫狂的叫着:“妖,妖,好多的妖……啊,你也是妖,别抓我,别吃我……”
那人在乔予手下挣扎的太过疯狂,乔予本欲点他穴道,却是举手未动,放开手掌,那人迅速而去,间或是连滚带爬。
“妖族便是如此的可怕吗?”
“将军来自鸿蒙之外,自然不知千年前妖族于鸿蒙大陆横行之时的惨灾,他们亦只以尸体为食的部族,除了妖族部众,其他族类在他们眼中都是死尸和食物。”
乔予惊愕,她从前只知妖族残暴,却不知竟是如何变态的种族,此时听着扈殳所说,抬眼看着那些迅速逃遁的难民们,他们定然是要乌岭镇中经历过这些惨事的。
“走吧。”乔予转身前往乌岭镇。
扈殳一个怔,而后跟上她的脚步,道:“将军,为何还要前行?”
“乌氏老祖性情刚烈,就算自知不敌妖族,也定然守着祖训不会离开乌岭镇一步,而我定然要在她死前去见她最后一面,完成曾经对一个人的承诺。”
扈殳随着乔予走了一段,突听她道:“扈殳听令,立即回去北方前线。”
“不,殳承诺过弥定要护将军安全,自然不可能此时退缩。”
乔予无心与他周旋,厉声道:“此乃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