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予却是笑出了口,壤驷见她如此模样,横她一眼,似有怪她不为自己说话之意。
“老祖,丫头今日先告退了。”
“去吧,瞧瞧你那副参小子身上的黑水洗净了没?”
乔予听着此言亦是心中一乐,脸上却并未红半分,道:“肯定是洗净了吧。”但见老太太手中仗便要向自己伸来,连忙跳开一步,道:“不知道呢,我去瞧瞧去。”
壤驷见乔予竟与这老太太如此融洽,有些惊愕,但那少女经过他身边时,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
走进别院,便见换了常服的子车弥,乔予细细瞧着,道:“倒还合身,布料亦是不错。乌氏经常此城多年,当是积了不少宝物。这黑水虽是这时候没有什么大的价值,但却被他们发现通用来烧火,却也算是一种智慧的进步。”
“哦?”子车弥自然不知乔予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只是被她看的红了脸,道:“莫再瞧了。”
乔予掩唇一笑,道:“你为何如此害羞?当年怎么和你夫人生的三个孩子?”
子车弥一听此言立时胀红了脸,低头不语。
乔予不再戏弄他,道:“以后勿要再那些黑水藏在身上了,你可知道着了火便不好熄灭,就算灭了,你也会体无完肤。”
“我也只是想若没有浓厚的味道,他们当是不信的。”
乔予当时在头船上对己奇水所说黑水已布满江边,火烧连环船的计策她只是用来吓唬人,却是不忍心真的用上。屠人族灭人嗣的事情她可下不了狠心去做。而这实在的子车弥却是将一桶油烧在自己身上,便是要将那吓唬的效果达到最佳。
二人闲谈一阵,便已是入夜时分。此时听着外面脚步声声,颇具威势,乔予自知有人兴师问罪来了。
“明日便要拔营,你与我同去北部。”
乔予有些怔忡,她想过几种可能,无非都是壤驷的暴跳如雷和横加指责,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告诉自己明日拔营。
“怎得?”壤驷见她呆滞了,问道。
乔予斜眼瞧他,道:“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吗?”
壤驷用十分平静且装逼的表情沉思了一会,说道:“我心中有一女子,不是你。”
乔予十分震惊的表情看着壤驷,道:“你为何不恨我了?”
“我为何不恨你,只是大敌当前亦非意气用事之际,老太太不愿己将灵盒回归宗祠,亦连君上的话也不管用。而若不是你,己将现在便在我身边襄助,你……”壤驷说到此处,脸上的表情已变的极为阴郁,但起起君上的信中嘱托,便压下火气没有发作出来。
乔予思索一阵,道:“我定然会让己将的灵盒回归宗祠,且是让老太太心甘情愿的接纳这个女儿。”
壤驷冷哼一声,道:“明日拔营,今日军中收备,你也回来吧。”
“好,我去向老祖辞别一声,便去营中。”
壤驷并未答话,转身离开别院。乔予待他走后方才出去,再次来到那座乌家堡中最大的院子,见老太太仍在火堆旁,此时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道:“来辞行的?”
“嗯。”乔予走过去,仍是坐在先前的位置上。
二人彼此沉默,老太太闭着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乔予先开了口,道:“等北方平复,姬岙昙进了姚城,我便来陪陪你。”
老太太半睁着眼睛看她,并未说话。
乔予见她沉默,亦是闭口不语。她起身往火堆里添物,亦是老太太要求烧掉的蛮子们碰过的物什。
就这样过了半晌。
“想来就来吧。丫头,你本性极善,性子却太过偏执。姬家那丫头在小时我见过一次,那眼睛里藏着的东西老身瞧了几十年也未再发现第二个。你是她看中的人,现在自然事事容你忍你,但若将来她进了姚城,你可不能再这般性子了。”
“所以说,我过来陪着你啊。”
老太太哧笑一声,道:“小丫头勿要哄我这老婆子,你便没有情郎,不嫁人了吗?”
乔予听着此话便想起那人,心中的郁结在多日的战斗中已经散去,但是心中总有一种解不开的结,这个结亦只有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方才能结开。
“怎得?不说话了,原来丫头心中果然有了人呵!怎得不在一处呢?”
“不知道。”乔予有些意兴阑珊,转了话题道:“为何你与她说的都是一样,不愧是母女。”
“丫头,我知道你来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老身要告诉你,做为一个部族的首领和族长,亦要以自身为样,若我做不到,何以操持整个家族呢?”
乔予起身来,恭身一礼,道:“丫头明白了,老祖。”
“去吧!”老祖始终未动身,挥挥手只说了这两字。
乔予转身离开这座院子,临别时回头望了一眼,心中将那辞别的愁绪压下,自己刚说过会回来看老太太的,现在伤心个什么劲?
回到院中见子车弥,对她道:“本也无什收拾,便直接回营吧。”
二人出了乌家堡,便见门口有奴隶牵着两匹白麟駮,向二人说明乃老祖所送,乔予道了谢,便与子车弥骑着白麟駮出了乌岭镇。
次日拔营之际听得北部告急,壤驷点了兵便急赴北方。乔予和子车弥落在队伍的后方,当日壤驷只说让她随军同行,却并未分配任何军务,她也乐的闲置自在,便在军后一路赏山观水。
已渐入冬的夜,寒冷便如无形一船侵入人体骨子之中,身旁的侍卫女为姬岙昙披上羽麾,动作拘束的厉害,想来是得见这位女帝而心中激动。姬岙昙并未将眼中不悦用行动表现出来,挥了挥手,身后侍女们退出了十步之外。
她倚楼而立,看着并无一颗星子的夜空,楼栏林立,雕梁画栋,这样安静的夜有些让人沉醉。若有人陪在身边应是极好的,曹云浮那张英俊的容颜出现在脑海,被她随后抹去。
他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忠臣良将,对自己的心意只有是崇拜和敬仰,公主不可能下嫁,更何况她现在是帝君。想到别院里祁婆显和姬麟儿,若是将来破城而入,她成了轩辕族真正的王者,那么婆显的这一双儿女便还是下一任的继承者。
她的一生注定是孤寂而不胜寒冷。
黑暗的夜色中有一星闪烁,她安静的面容有了些微的变化,伸手招唤,一只雏鸟飞落在她的手中,闪着金星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这种雏鸟名曰星音雀,从壳中出来便被驯化为信使,但是长成之后便会被放归林中。它的眼睛可读人的语音,飞抵收信人手中时,便可从眼中传递信息。
姬岙昙将手中星音雀递给身旁的另一位侍女,她看着那双眼睛,轻轻道:“已成。”
听着侍女解说,姬岙昙眼中出现一丝喜悦,她调教出来的忠臣良将终还是靠得住的。挥挥手,那侍女恭身行礼退下。她看着北方,那里是漆黑一片的夜幕,眼睛到达的地方是虚无而辽远的。
天空上最后一道阳光冲破地面,子车弥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眩晕,但仍是被这美不胜收的草原上朝阳初升之景所震撼。他转头看着乔予,道:“从这边过去就是北部的黄沧。”
“你确定己奇水就在这一代活动吗?”
子车弥道:“确定。”
北部前方亦是可直接穿越平原分别攻入运城和姚城的鸿蒙大部队,前些时日的乌岭镇事件不过是己奇水自作主张的奇袭,所带领的兵士不过是自己的三部以及鸿蒙的几个部落。
当他被乔予败退重回北部之后,便没在前方战线出现。壤驷在前方阻击,而乔予却一直没有被分配到军务。所以她便应了自己与己奇水的三擒三纵之约,深入北部后方寻找己奇水,完成约定。
这是奇险之兵,更险的是乔予只带了那破阵队列剩余的十几人。亦连子车弥也觉得不可能在这大敌后方生擒己奇水,若是前方部队返回,他们这十几人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乔予的胸有成竹给了他们信心,在乌岭镇她的算无遗策已将队列中所有兵士折服,他们对她亦有忠诚和崇拜,但却不似子车弥和乔予是朋友是兄弟。
“但只是那层情义,已足够我为他们舍身忘死了。”
子车弥呵呵一笑,道:“若无那层情义,怕是看到在己将面上你也会为他们舍身忘死吧!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闯进来?”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乔予看着远处那片缥缈如幻境的北部黄沧,道:“我们乃是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