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弥一怔,只是瞬间便恢复平静,随着乔予向那暗道的入口处行去。却在此时,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着:“老祖,老祖,不好了……”
人群喧哗,很快掩盖了这个声音。乔予与子车弥互视一眼,自知此人过来相报定有大事,他们转身走向那大开的石门,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那人极为年轻,看着人群中开了道儿,便匆忙挤了过来,冲到乌云鬓面前却是拼命的掩住自己的慌张,道:“老祖,蛮子冲入乌家堡了。”
乌家众人听着这话亦是大骇,只听老祖乌螣蛇头杖一触地面,一股巨大的压力盖过众人慌张情绪。乔予亦觉这老太的修为应在太级以上,该当是接近神级,只是年迈若要大战怕是身体扛不住,不禁心中一声叹息:再过强大的人,昔日的辉煌再盛,也抵不过时间。
“慌什么?”老太太一声怒喝,众人立时压住心头慌乱,看向这位族中的中流砥柱。
老太太一指乔予,道:“你过来吧。”
乔予用食指指着自己鼻尖,老太太道:“就是你,白氏女。”
乔予吃了一惊,这老太太早知道自己名声,却还是见面就来一杖,果然是个犀利霸气的女人,不管少年还是老迈。
“带着你的这个破阵队列去迎击蛮子们。”
乔予嘴角抽抽,道:“我们可是躲着他们呢,为何要正面迎击?”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此等胆量,也敢说是破了乌螣阵,白氏女可不是任何人都可的,圣母的名声怕是要被你这等欺诈之人给毁了。”
乔予听着老太太口中无德,满是嘲讽奚落,心中没来由大火,道:“老祖,看在己峻面上我尊你敬你,可是你也勿要如此折辱我。”
“我乌氏世代居于这乌岭镇,已逾千年,自然知道如何迎击蛮子,有老祖我相助,你还怕无法正面迎击蛮子吗?”
乌促早已从地上爬起来,此时正站在老祖身旁,看着乔予愤怒表情,忐忑的走上前去,冲她耳边道:“你的正面迎击不过是个饵,这乌岭镇地下暗道纵横八通,自然有的是方法整治蛮子。”
乔予细细思索亦是,这乌岭镇位于大陆南北之中,乃是轩辕族与蛮族世代交集之城,却并未被任何一方吞并,自然是有其治理方法,而且打击敌人上自然谁也比不上挖暗道的祖宗乌氏。这老太太将自己推上明面,看似危险,但却是利弊两端,若在这城中大败己奇水,自己的军威又将上升一档,而若连这乌岭城也保不住,自己军威一落千丈,但却无人知晓乌氏自己的衰落。
乔予看了一眼乌云鬓,老太太云鬓早已花白,但却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啊。
“去,还是不去。”
“去,不过……”乔予留下半截话。
“没有不过,若不去使滚出这里。若去便马上迎击蛮子。”
“我要你承认己峻,让她骨肉回归宗祠。你若答应我便立即与你合作。”
“若我不答应呢?”
“老祖一定会答应我的。”
乌云鬓仰天大笑。乔予亦是微微一笑,她自知乌氏经千年发展已是大型氏族公社,人数虽多,但却人才凋零,否则也不会让一位本早就该退休了的老太太一直掌着族长与首领的两重位置。若非今次无人可用,也不会想到用自己。而最重要的是连老太太都对师祖姑婆白姆尊称一声圣母,那么自己这白氏女的名誉称呼可是极有价值的。
“好!我答应你。”
……
……
乌江上停泊的船只都用巨大的玄铁链接着,十八艘大舰船纵横贯穿整个乌江,亦是将整个被壤驷拦在北方的鸿蒙九十一部与乌岭镇连接了起来。而通过这此船来到巫山外的鸿蒙蛮兵们将整个乌岭镇的前方占领,封锁了南通去往姚、运二城的道路,现在整个南方和北部相连之地已成为己奇水的地盘。
只是一交通便利,热闹繁华的乌岭镇却并未受影响,易物仍在继续,生活仍在继续,只是这里的原驻氏族乌系陷落了。
乌系氏族千年前便在这片山脉生活,常年受妖族所挠,后帝穹出现统一东方的大部落便北来抗妖,得到乌氏的积极配合。逐妖成功之后便遵守与乌氏的约定,乌岭山永一带永远属于乌氏,且乌氏有极高的氏族地位,只需每年向姚城进贡便可。
这片土地千年霸主一朝陷落,虽在乌岭镇和周边城区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但己奇水立即实施宽仁之治,加之这本就是边陲,与姚城中的王族距离太过遥远,而意识有一定的模糊状态。所有人在妖族被驱逐的千年里过着安泰的生活,不愿陷入战火,于是便形成了谁做王族亦无关,只要妖族不出现便可的思想意识。
那么在这层恐慌下的部民并没有大规模的抵抗。但是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七日,从一小列队被人全歼之后,己奇水便得到通报,心思细腻多疑的他知晓这定是乌氏所为,冷笑一声,将几案上的陶壶扫落地面,而后便下令全军加强戒备,若再遇偷袭者便格杀勿论。
站在城镇边陲的破落宗祠之中,乔予看着远处乌江之上那被玄铁链接的十八型舰船,心中想着若是点一把火便将那些人全烧的哭爹喊娘,只是不能这么做,现在这里是沦陷地,若真的烧了己奇水的战船,怕是他会封城屠杀,遭殃的是这城中的百姓。
身后有人走来,乔予转身看着子车弥,道:“怎么样?”
“我们又折了一人。”
乔予皱起眉头,细致的眼睛虽是发愁但却仍是那么好看。
“走吧,今次要大干一场,我便亲自上阵。”
子车弥道:“我们虽是折了二人,但这些时日已灭了蛮部十二队列,共有千余人数。”
乔予知他在劝自己勿要义气用事,笑道:“己奇水不是个昏庸的首领,今夜安排那些阵仗不过就是诱惑我们,若我不去,怕是那剩下的十七人都在折在那里。”
子车弥抬头看着她,道:“虽是有重兵把守,乌氏老祖派出去的人定然有能够活着见到壤驷的,但若真的无一人可出去,壤驷那方定然也已知晓了这边的战事。你又何必急在今晚?”
乔予道:“乌促是我们与乌氏唯一的联络纽带,若他出了事,巫氏老祖定然会责怪我们。还有,我答应过乌促要让己峻的骨灰回到宗祠,我要他活到能看到的那一天。”
子车弥重重呼吸一声,道:“如此,我便随你前去。”
乔予笑着离开,边走边道:“不必,你要留下来等待壤驷援军,还有别忘了你的妻儿老小。”
子车弥细细思索,平日白氏女亦是意气风发,虽非贪生怕死之人,但却极重视生命,今次所说之言却像是极为消沉。
“是否因为己奇水不是你等待的那人?”
乔予停下脚步,苦瑟一笑,道:“我太自私了,不该有那样的想当然。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她脑中想着流落此地之时的那个梦境,明明是个不好的梦,却因为帝江随自己跳下黑洞而被自己认为的美好!其实这不过是在赌命,若这黑洞是要陨命的死亡尽头,自己难道是要他陪着自己一起死吗?
她摇摇头,想到但若两人同时遇到危险,但若有一线生机他总是会留给自己。那时候是因为他的修为高,总是在自己反应之前便做了决定,而若真的有可能,自己何尝不想将那一线生机留给他呢!
子车弥看着背对着自己渐行渐远的乔予,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从她僵硬而落寂的背影中读出哀伤又欣慰的滋味。这个时候,他越发的好奇那个白氏女期待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他转过身看着乌江之中的那十八艘舰船,船顶上有绳索串起的条条旌旗,他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看完了那些旗子,冷冷一笑,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便向与乔予相反的方向而去。
乔予来到城中心的街道口,便见围堵的密密麻麻的鸿蒙兵士,她摸着身边的城墙,抬头看了一眼便掠身而起,攀上城头,从这边楼栏处低身而走,在到达那边楼栏处行走之中听到有人惨叫之声。
想到军中汉子皆是铁打的筋骨,能发出如此凄惨的叫声,定然是受了极大的折磨,她用更快的速度到达那边楼栏,从其中一个孔洞看去。
只见己奇水手中长剑直插入一名昙军兵士大腿内侧,那人背对着乔予,看不清楚,但那插剑的位置极为敏感,乔予瞳仁一收,心中骂道:己奇水,你早晚也会断子绝孙的。
己奇水并不知道此时高大的城楼上有一名女子在诅咒自己,他手上使劲,拔出长剑,道:“听到你的如此惨呼之声,你们的将军却还是不来,看来她也不过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弱质女流罢了。”
那兵士愤啐一口,道:“我们将军亦是当世奇女子,比你可坦荡的多。”
“坦荡的多?”己奇水摸着那剑尖上的滴落在掌心的血珠,呵呵一笑,道:“你们只折了两人却损了我千人之数,那女人便是如此的坦荡吗?”
乔予听着人群中又一人反驳之声传来,仔细数着被蛮军们围困的部下,只有八人,乌促不在其中。虽是将悬着的心放下,但却一点也不轻松。她要思索怎样从这千军之中将这八人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