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弥的眼睛极为炯炯有神,他与一人气质接近,就是没有那人双目的潋滟。此时他眼神清澈,一望到底。
“鸿蒙八十九部崩离,君上要我去助他们重新结盟。”
乔予平静道:“之后被我一击打垮,再也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
子车弥有些微的诧异,他知道眼前的少女语气中有些什么已悄无声息的发生了转变,他在心中细细回味了一番,笑道:“我便做先遣之务,后面的便全看你了!”
乔予格格笑道:“我们联手定能旗开得胜。去吧!”
子车弥恭身一礼,亦如同从前一般,副参对于将军的大礼。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鸿蒙八十九部结盟,亦有两大部落汇入其中,现在为九十一部,于大渊河北部建立据点。壤驷为首的昙军进攻步伐慢了不少,但新的部落联盟将暴乱暂止,现在的鸿蒙九十一部正在快速的发展,亦有人派往特使前往姚城。
而在运城中,此时在政殿中也有一位特使来了。
乔予正在走向行宫中的政殿,看座殿宇不过是座议事堂改成,并不高大,但见那殿堂正中突然站立而起的姬岙昙,便使得整座房子看起来那样的庄重。
“鸿蒙九十一部!呵,真是个笑谈啊!我只听闻新任贼首亦是个轻狂嚣张的年轻人,你们曾经那样的排外,为可会让一个异族人做你们的新首领呢?”
乔予一怔,顿住脚步,眼珠灵动的转了三圈,“轻狂嚣张的年轻人”这几个人准确的戳中了她的心房。
“且那异族少年不止轻狂,还是个……做了首领不过半月,便有了九位夫人。此等人叫寡人如何能信?”
九位夫人?九位夫人啊?
帝江你在那边的世界就喜广纳夫人,怎得到了此地便还是死性难改?乔予一双怒目瞪着殿中那位特使,便如他是帝江本人一般,差点将他的身子瞪出个窟窿。
特使本是感受着那位女帝的压力,额上冷汗直冒,此时感觉背后亦有一道异常凌厉的光芒,他猛然转身向后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姬岙昙远远的便见着乔予来了,正在进入殿中却是突然转了身影消失了。她看着那特使道:“你且先退下吧。”
特使称诺而退。
乔予待他走了,从侧殿中出来。
姬岙昙道:“好好的大门你不走,偏偏爱爬窗子。”
乔予想着这些时日没少爬窗子,自嘲一笑,道:“不走寻常路也。”
姬岙昙怔忡片刻,不再于窗子一事上纠结,问道:“你于此事有何看法?”
“回绝了这个特使,逼着他们与姚城合作。”
姬岙昙深不可测的眼睛中锋芒一闪,道:“为何?”
“姬黎修不会相信蛮部的。”
“若黎修同意了吗?”
“搅屎棍子芈偃不是还在嘛!”
依景澄听着乔予说法亦是目瞪口呆,在君上出些秽语着实不该啊。她憋着一张通红的脸却是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
姬岙昙却不在意,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打啊。那些蛮部便服强者,明面上是去求寻正统的姬称修为合作者,但却又在背后来叨扰你,这只能说明你在他们眼中亦是一个强大的退路。一若、旦这个念头成了真,他们便会真正的臣服。到时候你进入了姚城,便不用再担心那些蛮族会叛了。”
姬岙昙默默思索一阵,道:“你身子可是好的爽利了?”
乔予故作严肃道:“能跑能跳能战斗。”
姬岙昙微微一笑,道:“那你明日便启程吧。昙军碌曲便予你。”
乔予一怔,她与己峻相交多日,自然知晓昙军中的精良队列,碌曲便为其中之一。这支原属于曹云浮的队列曾为第一而非之一,只因军中无首便一直被闲置,由姬岙昙亲自掌握。此时交予自己,怕是厚望太深。
她想了想道:“同我破阵的那队列便不错。”
运城东北往更远的方向,便是姬岙昙的领地。这一代年年纳粮,地里的收成几乎有一大半供了军中。这对姐弟的天下争夺战着实劳民伤财,所有的人都在期望着这场战争的结束。
乔予虽是赶赴北地,但亦有押运粮草之责,十九人的主要队列,其余百人亦是押运之职。那些人都是己峻的旧部,但亦与乔予同时破了乌螣阵,敬仰这位白氏女的风姿的同时亦在心中缅怀曾经的军首。
乔予自然对这十九人的心思极为明了,军人只服足够强大的人。一代天駮在离去之前亦帮了她一个大忙。圣兽虽在刑场上被女帝鞭笞,这一事件不过是更坚定了众人心中姬岙昙神圣的地位。但那时圣兽重伤的消息还是如风一般刮过所有人的耳朵,是以当一代天駮立在乔予身后,对她极为驯顺之时,所有人对于这位白氏女的敬仰便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代天駮便是在那个时候被乔予打发走的。她本是无意,只因那圣兽不愿离开她,依依不舍之中便有了众人面前辞别一幕。无意成了所有有心人眼中的一种超越。
空气中有湿咸的嗅觉。乔予皱着眉头,勒住白麟駮,举手停止前行。看看左右,突然有些失望子车弥不在。
“这条道路是直接通往北部的吗?”
她身旁一男子道:“报将军,是直接通往北部。”
乔予再次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嗅觉,道:“便是运城到达大本营最安全的一条路吗?”她看着那名兵士的眼睛。
“是。”那人低下头不看她。
乔予突然中的剑在念着解印诀之际便已架在那人脖子上,道:“告诉我实话,若你不想成为被我杀死的内奸的话。”
身后跟随的十八人见着此景亦是大骇。
那人道:“禀大将军,乌促对君上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
乔予冷冷看他:“你对姬岙昙忠心耿耿我可信你,但你忠的是她,不是我。”
身后众人听着此话亦是惊出一身冷汗,此言亦有压主之嫌。人们心中的思想迅速达成了统一,抛弃先前看到圣兽对她驯顺的模样,他们看乔予的眼神变的极为厌恶。
“你与前方军人何人勾结了?不过是要隐我于背动之中,是否有五十军棍在等着我?”
乌促颤抖着抬头看着乔予,猛的低下头,什么也不肯再说。
“你可知道我是药医出身吗?”
乌促背脊一僵。
乔予微微一叹,看着身后那二百余众兵士押着的粮草,再看着前方峡谷两旁的丛林,道:“林中有些微麻的尘粉,本是于身体无害,却会降低大部分人的行进速度,粮草是战时军备的命,但是我护送的时日迟了些,便就不好了。”
乌促突然抬头看着乔予,道:“将军说什么乌促听不懂,但乌促知道若不从此路走,怕是要绕上很远的路,若是这些粮草迟一两日还好,迟到了半月怕是便真的不好了。”
乔予高高抬起下巴仰视着乌促,他原本倔强的眼睛受不了这位女王般凌厉目光的压力,幽幽的垂了下去。
乔予看向身后人,道:“全数下駮休整,原地待命。”
众人称诺,只见这位女将军下了白麟駮向那林中去了,不多时便回来,手中一把杂草,分给大家道:“一人一根传递,必须吃下去。”
这十九人皆是随她一起破阵之人,但亦是己峻亲兵,从前见惯了那位女将军的凌厉,现在这位与之不惶多让,甚至是在下令之时更多了一股从骨子里发出来的霸气。他们不敢违令吃下手中的杂草,咽下肚去。
那些押运兵士统统都吃了草,乔予看着乌促,道:“你不吃吗?”
乌促手中紧紧握着草,不语。
“你一个掉队不会拖累我们。”她跨上白麟駮,向后跟随的人道:“前进。”
众人跟随着她的脚步前行,唯有乌促与白麟駮立在道旁,他一把将草塞入口中,跨上白麟駮追上前去。
乔予并不理会赶上来的乌促,走过那道峡谷之时,所有人都觉察出空气中的咸湿之气,其中不乏有些药理的人,他并未言语,亦随大队前行。
过了峡谷又行了半日,乔予勒令休整,有庖子架了锅煮了吃食,众人扎了营帐。吃饱了便进入帐中休息。
二百余人中亦有人知晓去北部的路途,此地虽为较好的休整之地,但多行些路赶上下一站不是可省些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想到进入北部后便要开始沙场生活,便贪了些休息的时间。在到达大营之时晚了三日。
大帐中,壤驷看着乔予,他那双骄傲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色,但乔予却知道接下来定有好戏。
“你可知延迟军粮是何罪?”
乔予静静看着他,有些哀伤沉淀在眼中,道:“要罚便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