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蹄利爪扑面而来,腥血的血浆喷溅满脸,眼前有着一道湿露露的闪光,乔予惊醒之际一把抓住那道闪光,耳边哞哞闷叫。
她睁开眼睛,正对着一双愤怒的眼睛。
“铁木真,你怎么在这里?”回忆中慢慢浮现那日情景,乔予痛苦的闭上眼睛,那被金首駮撕裂的断腿,挡在自己面前浑身浴血的己峻,她痛苦的捧着头,发出声声嚎叫。
被一个温暖的空间包裹,乔予有些迷蒙的抬起头,又对上一代天駮的双目,她突然抱住它那硕大的駮头,道:“铁木真,我欠了一个人一条腿,另一个人一条命,我要怎么办?”
一代天駮自然不可能回答她,湿露露的舌头舔在她的面颊上,她感受着这只灵兽的亲切和温暖,道:“你怎么又来了呢?来了也好,陪陪我吧!”
一代天駮哞哞叫着,极为欢快!乔予坐起来,发现全身疼痛难忍,复又躺下。气海空空亦有一丝真气,连日来受伤次数太多,伤势太重,此时的她已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门外两名侍女听到乔予叫声欲要冲进门来,却发现门推不开,慌忙之中去请了那位女帝,此时依景澄在门外叫道:“白氏女,怎得了?”
乔予从一代天駮的巨翼包裹下探出头,道:“将门打开吧!”
一代天駮知悉姬岙昙气息,收敛真气后,骄傲的侧着脑袋。
依景澄推开房门,转身去扶姬岙昙进入房中。
女帝瞧也未瞧圣兽一眼,只是看着仰躺在塌上的乔予,道:“可好些了?”
乔予道:“我的精神永远不死。”
姬岙昙笑了。她像是被乔予话语逗乐了一般露出的笑容!
依景澄眼睛一凌,她跟随君上身边多年,见过无数次君上的笑容,不管是孩童代还是少女时代,仰或是现在的君王时代,那些笑容的背后都富有暗示。但是这次她的笑容极为清澈明亮。
乔予看着姬岙昙,道:“我第一次未在你眼中看着居高临下,虽然你现在确实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在看着我!”
姬岙昙道:“我极喜欢你的性格,若非帝王之身,我们亦可成为极好的友人。”
乔予听她未称寡人,而是我,呵呵一笑,复又一叹:“人生没有如果。”
二人极为深沉的交谈着,却是在对视时微微一笑,道:“南部怎样了?”
姬岙昙心上涌上一股激动,她本是帝王,得一人臣服是必然,但这少女的主动询问却是让她心中的那种骄傲淡了些,感动多了些。
“壤驷去了原本镇压了暴乱,但亦有大批的流民窜往北方去了,在那边劫掠了十数个部落,我族中的部众多数沦为那些蛮部贼子的奴隶,寡人实在痛心……”
乔予抬眼看着姬岙昙,她眼中确是流露出淡淡的悲悯之色。心中浮起政客都是高端的演技者调调,但是此刻她却选择去相信姬岙昙眼中的那一点慈悲情怀。
“若说原本结为同盟的八十九部可易拿下,现在的沙散之况却是极头痛之事。”
乔予垂下眼帘,淡淡道:“那就让他们再次结盟啊,而且必须是牢不可破的结盟。”
姬岙昙本有此意,但亦有其他顾虑,此时听乔予献计,亦是在心中做了决定!
“你好生休养,勿要想些杂事。”
此时二人间流动的淡淡的情感曰为友谊!
乔予闭目假寐,不再言语。待到那位女帝出了门,听着她在门口吩咐那两名侍女,心中有些淡淡的惆怅,自己对一位君王不愿臣服,虽是自己的离开,但在她眼中亦是私自外出,原本以为派己峻不过是因为自己与那位女将军之间的淡淡情谊,她便是要用这种情谊套牢自己,可是当自己带着己峻的尸体回来,她给予自己的却只是宽容和关怀。唉……
记住,不可以与一位帝王做朋友,就像不能爱上注定会成为帝王的姒启一样。乔予在心中这样不停的嘱咐自己。
三日中,一代天駮的巨翼包裹竟有疗伤之效。乔予早就可以下塌走动了,只是那两名杂舌的侍女们总是抱着君上的嘱咐不放为由,禁止她离开房间。
“你们过来,嗯……”乔予抬起手招唤那两名侍女。
她们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瞪着眼睛表示不解。
“嗅上一嗅,看看可有发霉的味道?”
二女同时变了脸色,欲要下跪,却被乔予真气托着腰身站的直直的。她们哭丧着脸道:“我们日日都有给白氏女换洗衣物,怎得还有霉味呢?”
乔予嘴角抽抽,看着这两个女人,真想把她们脑袋砸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她脱下外衣扔给二人,道:“去给我洗了,两个都去,去啊!”
二女忙捧着那件外衣,亦如获至宝般飞奔出了门去。
乔予看着塌边卧着的一代天駮道:“铁木真多久没有出门了?闷不?”
一代天駮立时站起身来,后着那粗壮的一代駮鼻欲要发泄,却被乔予闪身来捂住它的鼻子,道:“别叫。”她指指窗子,道:“我们得从这里溜出来。”
一代天駮对她的提意嗤之以鼻,意为那两人根本不是你对手,为何还要惧怕她们?
乔予无奈道:“正因为不是对手,我又不能打她们,也不能骂她们,所以才只能怕她们啊!不说这个了,走吧!”
一人一駮说着便从窗子外跃了出去。
运城并不是大城,无豪壮无宏伟。意在为秀、清、丽!护城河边的提栏便是这三个特色的集大成之地。原本是部民们闲逛之地,但从帝君驻入此城后,便被围成了君苑。
此时乔予坐在駮背上,行走在这宽阔的护城河提栏上,道:“这里真美!希望永远不要毁于战火。”她摸着一代天駮的脖颈,那里有着巨大的鳞片,粗糙而坚硬。
“铁木真啊,我又要上战场啦!”
一代天駮鼻子里发出一阵欢快的呻吟。
乔予一拳砸向它的脑袋,道:“你如此开心做甚?我若上了战场,你就得给我滚回你老家冰川谷去了!”
一代天駮鼻子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呻吟。
乔予看着座下的駮背,那处在那日因她和己峻留下的血迹早已清理干净,但是她仍能嗅到一股作呕的血腥味。她眼中的一代天駮是纯净而与世无争的,不过是人类的贪念赋予它神圣的光环。
“我不想你沾染血腥,铁木真。”
一代天駮默默不语,在这临别之际有些哀伤。
乔予突然愉快的道:“等姬岙昙进入姚城,这场愚蠢的姐弟之争结束了,我就带着我的朋友去冰川谷找你。”
一代天駮鼻子里喷出愉快的呻吟。
二人在这护城河提栏上交流许久,并无一人打扰。待到黄昏将近,才见一道人影。乔予下了駮背,走到那人跟前,突然一鞠躬道:“对不住了。”
她身子未弯下,便被子车弥扳住肩膀扶起来,道:“勿要如此,弥受不住。”
“可怨我?怪我?”
“怨过,也怪过。”
乔予欣然一笑,她知道子车弥不会对自己撒慌,这样的坦诚相告便就足够了。
子车弥微笑以对,道:“君上准了叔父归乡,我便留下来。”
“她没有将你们叔侄二人同时赶回去吗?”
“你可知我们的家乡在哪里?叔父名为归乡,实则不过是在运城边乡中休养罢了。我们子车氏族世代依居之地便是那里。”子车弥指着姚城的方向,道:“亦在帝穹出现之前,那里便是我们的居地。”
乔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张望,远处白云翻卷极为壮阔,她自然看不见姚城,但却见着一位年轻人对故土的眷恋。
“你定会回去的。”
“这是你对我的承诺吗?”子车弥转回头来看着乔予。
乔予回望着他,道:“是。我的承诺。”
“你不必要将所有责任都自己背负,不管是腿还是命。军人之魂便要留于战场,己将军定然不怪你,而我叔父也从来不曾怪你。”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面她说出她心中的伤痕,那是一道生疮流肿的疤,丑陋而隐蔽。她不愿被人看见,自然从来不肯提起。
“若非我的任性,亦不会发生这等惨祸。子车弥,你可知道我手中现在沾染了多少血腥?我生长的环境与你们不一样,曾经我以为我连一只鸟儿都不会伤害,但是在这里生存的太久,我竟然发现我习惯了。”
子车弥不太懂得乔予话中之意,用他自己理解的方式道:“外面那个世界与这里的确不一样,这片大陆千年以来便是如此这般弱者肉,强者食之。”
乔予欣然而笑,他们二人生长的世界不一样,思想观念存在很大的差异。她无意再说,看着远处流云翻卷的天空,问道:“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