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辆駮车再次横行于姚城之中时,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巫医又重新获得了帝宠。但是很自然的,把那辆駮车与这些时日城中的紧张气氛连接在了一起。
巫医,或者是说宫中那位君上,他们几乎要将整座姚城掀翻了,到底在找谁呢?
巫医回府的路线不必经过此地,但是城中搜捕一日他疲了,便从这边的他极为不喜的路上回府,毕竟近上许多。
駮车从那座山下经过,芈偃不经意的抬头看着窗外,半山腰上那座空置的大宅子落入眼帘。他眯缝着眼睛,想到全城紧密搜捕已然持续多日,仍是没有任何收获,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难不成他们已经出了城?不对,从城外传来的密报似乎有人出去过,但以行踪来看只有一个人,而后又返回了。
那四个人绝对还在城中。可是到底藏在哪儿呢?芈偃紧紧盯着那座空置的大宅子,它曾经属于那位眼高于顶的长公主,后来赐给了曹云浮,可是从未见他住过这里。若依他对那个骄傲的女人的心思来看,他当是住进这里不愿离开,可是为什么呢?
“停。”
駮车立时停住,有守卫上前来询问,见芈偃走下駮车,看着山腰上那座空置的大宅子,道:“上去看看。”
那名守卫有些惊讶,巫医最讨厌的就是一切与长公主以及曹云浮有关的东西,既使从宫中出来,回府的路线从这边走更近些,他也总是绕更远的路走,怎么今日会有兴致去看这座宅子?
“城中所有的宅子都搜查过了吗?”芈偃在守护拥护之下走上石阶,问着身旁的人。
那人抬眼看了看那座宅子,道:“是的,城中所有的宅子都搜过了,除了……这里。”
芈偃道:“那便搜一搜吧。”
大门洞开,亦非无声,众人听着声响望着那处。曹云浮出现在门后,所有人都未行礼,他看着芈偃道:“有何事?”
“城中逃犯之事你可知晓?”
曹云浮道:“知晓。怎得?”
“城中所有宅子都搜了,不知曹将军的宅子……”
曹云浮哈哈大笑,道:“你何时来得与我客套,为何不直接闯入,若我动手相阻怕你会直接去宫中告状,所以我不阻你。进去搜吧!”
芈偃一怔,不想曹云浮诸事与自己不对路,今日却是肯大方让步。他那双狭长的眼睛眯缝着望向曹云浮身后的楼房,默默的盯了一阵,道:“曹将军的宅子怎可能藏人呢?走吧!”
曹云浮见芈偃转身,上前两步拦在他身前,芈偃守卫们手持剑柄,却是被曹云浮灵力所压,统统将手从剑柄让移开。
“你还是搜上一搜吧,我可不想避嫌。”
芈偃道:“我可是信任曹将军对君上的忠诚啊!还有,这几日君上身体抱恙,我们作臣下的亦要为君分忧,乃要生出任何事端,惹君上心情不舒畅,病情加重了可非你我能承担的。”
曹云浮见他将话说的全都包圆了,也不再拦他,冷哼一声回到院中,重重一把关上院门。
芈偃的守卫们见这压力撤去,方才松了口气,护着自家主人上了駮车。
那被芈偃眼睛盯着的房中,四人屏气凝神相望,乔予但想曹云浮虽是与自己初次见面,但亦觉他为人正直,应当不会背叛。待到芈偃走后,她看向子车茂勋,这厮是个直肠子根本藏不住话,若是平时早就嚷嚷开来“若是他敢背叛,定然要他的命。”可是今日却是回了乔予一个嘲讽的眼神,道:“云浮可非你想的那样。”
乔予气极而笑,道:“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四人见曹云浮并未回来,想来便是如他所说先去探那出城的密道了。
己峻拉过乔予走到墙边,道:“云浮为人全军都非常了解,现在他虽非大将军,但仍是所有人的精神领袖。姬黎修的军队离了他根本就不可能打胜仗。既使当年他未与我们同时离开,但我们对他的信任却是永远的。”
乔予看着那坐在对面墙角的叔侄二人,道:“他凭什么得到你们所有人的信服?”
己峻沉入回忆之中,面露微笑,道:“一是公主的眼光,二是云浮的为人。他虽是公主一手力捧出来的冠绝三军的勇士,但当年若非一身胆怎可能有那样的荣耀。”
己峻说起曹云浮昔年英勇往事便是一改沉稳本色,口若悬河,根本停不下来。直到那位主人公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方才作罢。而此时已是次日夜间。
那条密道很幸运的没有任何塌方和堵塞,曹云浮的安排下他们四人便从主楼寝室中的塌上机关进入密道。
刺鼻的腐臭霉味叫乔予觉得恶心,她甚至在踏进密道的那一刻就想要退出去,若以这种方式出城不如还是从坊市那边的山中潜行呢!但看那三人已行出一段路了,己峻又在前方呼唤她方才重新前进。
黑暗中窒息的虐感快要超出乔予忍耐的极限,她可以在城墙之间来回飞奔毁了攻城弓,也可于千军万駮之中杀出血路力擒主帅,但面对这样的浑浊黑暗通道便如面对海中深渊一样,从心理因素方面被彻底打败。
突然最前头的子车茂勋大喝一声:“到啦!”
乔予只觉得发晕的头脑被那声音一震便清醒了不少,肺腑之中的浊气仍在,但却觉得吐出最后一口气时舒畅了不少。
从那个洞口出来,手脚无力,头脑晕眩,乔予费了不少力气,有子车弥的助力方才爬上去,像条溺水的鱼一般躺在草地上剧烈的呼吸,这一刻,只觉得新鲜的空气才是人生最大的财富。
己峻握住乔予腕脉,一手从她掌心输入真气,她顿觉心脉转暖,四肢有了些力气。待歇了一阵,四人便从这处密林中入了山,走了一阵,乔予只觉得此地有些熟悉,她那超容量的大脑里浮现那日赌气出城之事,转头向那边山崖看去,果见云雾缭绕。
轻轻一叹,脚步渐止。子车弥听着动静回头看她,道:“怎得了?”
乔予抬头看着天上暖日,这秋天的温度不会太高,那些薄雾却被收起了些许。子车弥从那处看去,只见坟墓林立,一片枭杀肃穆。他心中有对于危险的感知性,一把拖住乔予,道:“不好,有埋伏,快走。”
乔予听他所说,亦是运转真气于百骇之中,探测四周动静,顿时瞳仁一收,道:“是有人出卖了我们吗?”
前行数步的己峻转头看向他们,道:“不可能。”
子车茂勋更是嚷嚷开来,道:“小丫头休要胡说。”
乔予未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竟惹得他们二人如此气怒,便不再开口,只道:“这片山崖下有伏兵数百,那边——”她转身看向右边,道:“伏兵亦有数百,且都是修行者,更重要的是……”
她灵力探测有巨大的真气波动,亦在太级以上,因为未完全释放,可能更高。伏兵竟是如此看重他们,寻来如此强大的帮手。
三人皆是看向乔予所指方向,便见山头见人影闪现,他们周身真气充盈,亦是将这座山头层层覆盖。
看见那个山羊胡狭长眼睛的清雅面孔出现,乔予道:“芈偃。”
并未见他下令,山头数百道身影齐齐向他们四人攻来,乔予解印凰羽剑,半身火焰燃烧,三步出十招,一招杀一人。血腥的气味笼罩着这座处于墓场上方的山头,脚下的某座坟墓中有个约定来世再战的汉子。
瞧着那边几人苦战,乔予劈倒一人,向己峻方向杀去,砍出条血路来到她身边。
己峻道:“可有突围办法?”
乔予颔首示意山顶上那人,道:“他狡猾奸诈不可靠近,唯一突围办法便是杀出条血路。”
己峻与乔予背对而战,对她道:“原本是想擒了芈偃迫退他们,但听你所说也便打消了这念头,那祸害确是了得,当年亦曾钳制君上,其歹毒亦是世间不出其右者,只是你有伤在身,可还能撑的住?”
乔予看着四周围拢而来的兵士们,道:“我无事,只是我们需得协定,若有路可逃必然要立即逃走,不可顾及他人。”
己峻满口答应道:“好。”
“芈偃小贼,看你子车爷爷将你拿下。”
乔予和己峻正欲突围,却听子车茂勋狂言,顿时骇的魂都惊了,转头向他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他已上了山顶,脚下一路兵士尸体。
那边子车弥正在苦战,距离子车茂勋极远,想要阻他下来已然不及,乔予大叫一声:“不好。”
便见子车茂勋高喊着:“吃你子车爷爷一剑。”
“吼,吼,吼……”三声雷霆巨吼响彻整座山头。骇的乔予寒毛竖起,只觉得肝胆发颤,心已降到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