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于万军之中,在芈偃眼皮子底下抢救了自己去,现在便是在这超越光速的箭羽下救了姬岙昙。
“噗——”子车弥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乔予心中一骇,知道他虽是天生神眼,速度极快,但自身修为不如这箭的威力。怕是要内伤了。便在此时见到另一条人影扑身上前,一枪将那箭刺落,正是他族叔子车茂勋。
乔予见二人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回神过来,便觉头顶压力加重。
九极巨鲨亦是千年前西海中最大的凶兽,被铸造成了这双巨锤,亦是封印其精魄,而那仇阳飇天生巨力加之修为了得,今日更是凶性大发,与那凶兽精魄融为一体,竟是将它威力最大化的发挥出来。
此时巨锤已有六重力。每加一重乔予的身子便矮上一分,现在她已是半蹲在地上。若是再任由仇阳飇手中双锤压下,怕是她就真的成了一摊肉泥了。
“哧——”巨大的有些粗糙的响声,箭羽刺入仇阳飇背上的肌肉里,从前胸穿过,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入乔予耳中。
她惊骇抬头,便见仇阳飇巨大的身体在自己面前慢慢躺下。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些战斗未息的激动和兴奋。
远处,芈偃对她相视而笑,眼中有着极高的兴奋与势在必得!
乔予收回目光,看着脚下尚在抽搐的仇阳飇。濒临死境,他手中仍是紧紧握着那双巨锤,一点也不肯松手。嘴巴翕张在说着什么,乔予靠近他,听到:“我要赢啦!”
他鼻息已无,乔予伸手合上他的双眼,心中的愤怒排山倒海,伸手指着极远处那个小山丘上的芈偃,紧紧的握起拳头。
芈偃回应她的是一个欣然若许的笑容。
乔予只有一种感觉——真恶心。
围着乔予这处战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刚刚便要将整个战场掀翻过来的仇阳飇就这样倒在攻城弓下,他们转头看向那个山丘,不敢置信杀死他们军长的是族中巫医。
盾牌方阵已在这场战斗之中前进了,乔予看着盾牌后战车上的姬岙昙,只听她道:“传寡人令,白氏女为将,领方阵力战敌军。”
乔予并不领命,默默站了一会儿,方才举剑高喝:“跟我杀。”
三层高的盾牌方阵后的兵士们纷纷跳下地来,举盾持矛向前冲杀。此时仇阳飇手下兵士方知这黑衣小子乃是敌军,而那仇阳飇与他相斗半晌皆言称他为贼小子贼小子,未指明其身份。此时方才后悔莫及,持矛与其身后兵士相斗。
乔予燃烧的身体越发炙热,她看着手中剑,剑身轻颤,发出微弱的“争鸣”之声,她的整条手臂都在颤抖。紧握手中剑杀入愤怒的人群之中。几乎所有人在知道这个小子是敌军之时,便将念头扭转。
他们的医巫先前射杀了敌军之首,现在射杀了这混入军中敌将,不过两次都未中,一次是有人相阻,而另一次只是误杀。
唯有看着仇阳飇轰然倒地的闻人邑,眼中闪现出愤怒已极的神色,他从壤驷枪下抬头看向那边的小山丘,芈偃欣然而笑,眼中并无他,而是旁边战场中的那名扮作自己兵士的清丽少女。
毕竟是能写出帝穹战史的少年帅才,自然明白更正偃此时举箭射杀姬岙昙所为何意,不过是在为今日的拒不出阵开脱,若是能一举射死姬岙昙,那便是奇功一件,既使没有成功,他日回到姚城,他也定可以今日事翻盘。
好一个狡猾的芈偃。闻人邑此时已无心再战,但看那边盾牌方阵前来,竟是将自己原本占尽优势的冲锋队逼到战场的中央。
壤驷见闻人邑心不在焉,喝道:“你到底战不战?”
闻人邑与他交手几千招,亦无胜负分出,一枪挑开其攻势,退出十步,道:“今日便到此。”
壤驷道:“我还未战到爽,怎可此时退去。再说,也不是你说止便止,我为何要听你的?”
闻人邑见盾牌方阵已前行至大军之前,此前冲锋已然完全失去效用,他愤怒的看了壤驷一眼,道:“你的目的已然达到,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言罢转身便回自己军中。
壤驷本意一心求战闻人邑,便是听从姬岙昙之命今日拿下敌军主帅,但见闻人邑已深入己军之中,便不好再纠缠。回头看见黑衣小兵于敌军中狂砍滥伐,唬了一跳。仔细再看,那满脸血浆的小子正是白氏女。
壤驷能感觉出白氏女心中的愤怒,她在用这种愤怒宣泄仰或是宣战?他转头看向那边山丘上的中年男子,瞳仁一收。虽然刚才在与闻人邑激战,但那从身旁而过的箭气他是知晓的,虽无乔予的天幕神眼看不出那道攻击力量到底是什么。但那是将要致君上于死亡的力量。
壤驷狠狠的握起拳头,这一刻,他心中的愤怒同乔予一样,手中长枪爆出黄金光芒,气浪翻腾,将身边围攻的黑衣兵士们掀翻在地。他大喝一声,冲入敌军之中,瞬间便刺穿三人脖颈。
芈偃看着战场突变,他先前一箭在向姬岙昙宣告死亡,却是被人拿下,且那人竟然完好无损,细细看去并不认识,只是救他那人乃是子车氏大将。芈偃冷哼一声,便见战场中央那汉子巨锤之下的纤细身影,顿时目光如炽,他的守卫寻了一夜,那少女此时竟是身在战场中央。
便是这一眼,那双锤落下便要砸向少女。芈偃立时下令箭击仇阳飇。
但看那箭穿透仇阳飇身体,那巨大身躯倒下,少女面容便呈现眼前。他仍在沉迷于她集天下所有女子清丽的容颜之时,回击的箭羽已在眼前。
两道黑影突闪,阻截击向芈偃的箭阵,他抬头看向战场那方。
高大的战车上,姬岙昙看着这个与自己诸多恩怨情仇的对手,高傲的扬起下巴,以俯视的姿态回击。
芈偃笑了,他的整张脸都在展现一种轻松舒缓的笑意,宣告着自己的接受。
转身之际再次看向战场中央的浴血少女,本只是匆匆一瞥,却是定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那少女沙场挥洒英姿,亦是勇猛难当。他身前又多出几名守卫,密集的箭雨在他们现前集结,有人说道:“大人,快些离开吧。”
芈偃笑道:“在用愤怒向我宣战吗?这个女孩儿真是越发的有趣啦!”
他转身离开小山丘,箭雨渐止。身前身后几十名守卫相护,他回到营中。走到最后一辆駮车前,掀帘而入,拉下笼中人脸上的黑布,问道:“那个和你共同流落此地的少女与你是什么关系?”
黑暗中的笼中有片刻的沉默,而后答道:“她是我心爱的女子。”
芈偃冷哼一声,道:“你已有了未婚夫人,且是你父亲与那位亲自订立的婚约。”
姒启冷冷道:“这是我的事。”
又是一声冷笑,芈偃道:“原本只是觉得她有趣,现在我便定要捉到她。姒启,我要在你面前,纳那个女子为夫人。”他言罢掀帘而出。
黑暗中的姒启嘴角绽放出一丝轻柔笑意,道:“若你能捉的到她……”
駮车外的芈偃听着那句轻语,瞳仁一收,冷冷低喃:“自然能够捉到她,我要你看着你心爱的女人如何被我折辱。”
食指轻颤,姒启有了一丝知觉,便是这微微的一动,经脉中气血再次逆转,冲破几道淤结脉络,唇角有殷殷血迹渗出。
芈偃并不知道駮车内那微微颤抖的手指,走到第一辆駮车前,便见有人前来,他着人去拦住那人,转身进入车厢之中。
过了片刻,刚才来到被放行进入,跪在駮车旁边,道:“闻人将军有请巫医前去大帐。”
芈偃冷冷一笑,道:“他吃了败仗,便要我去见他吗?”
来人不语。
芈偃冷冷道:“我不会去见他,他所做之事自己心里明白,若是不来求我,我明日照样不会布阵。滚吧。”
来人慢慢跪退而出,急速前往大帐。
闻人邑听了那人回禀,气急败坏,一拍身旁几案,那结实的桌案立时变的粉碎。刚才他与壤驷大战几百回事,虽有轻伤,却不觉疲累,此时一掌有如此威力,惊骇了身旁众人。
今日战事损失极重,两千冲锋队伍全数覆没。军中伤亡万余,而敌方却只损了千人。闻人邑心中愤恨,若非芈偃拒不出阵,今日战事也不可到如此境地。
“他要与我斗气,却是拿战事作钳制,真是丧心病狂的混帐东西。”
大帐中众人听他辱骂芈偃,全然不作声。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以在山洞中刻画帝穹战史而出名的少年将军,所要倚仗的还是巫医的乌螣阵。
闻人邑咬牙切齿,道:“我便不去找他,他又能如何,有君上之命,我就不信他能永远不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