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偃听了乔予所说,亦是心中怒火中烧,再看闻人邑面上得意之色,一指他道:“闻人邑,莫要被她迷惑了心神。”
闻人邑转头看着芈偃,余光所见脚下尸堆,向他怒道:“芈偃,到底是谁被迷了心神?”
乔予一见二人对上,心中狂喜,她本就是要出言让二人相互猜忌,不想一语中地。便是趁此机会,她一跃翻身踢倒一人,钻入人群之中,脚下生风顺溜而去。
她并不惧那万军围势,怕的是便是芈偃守卫的无形气网。刚才趁着与闻人邑交谈之际,看清了芈偃守卫阵形,看到东南方向一道偏弱的真气,而她此刻是这网中鱼,只需那一处漏洞便可回归大海。
她的军服早已被血染成红色,在这暗夜之中与身旁兵士们的黑色军服颜色相差无几,是以游走之中被普通兵士发现的机率极低。但是——
“我本想放你离去,明日战场交锋,可是你太狡猾。”
乔予看着对面十步之距的闻人邑,道:“你定要与我一战吗?”
闻人邑道:“是。”
“你会杀死我吗?”
“会。”
乔予道:“好,来杀我吧。”她话音未落却是抢先出手,凰羽剑击闻人邑。
“吭——”剑击长枪,二人被彼此真气所慑,后退三步。
闻人邑长枪在手,直视乔予道:“未想到你修为竟然如此之高。”
“彼此彼此。”
远处芈偃在守卫相护下来到二人相斗之地,看见半空中两团黑色影子酣战,大声叫道:“闻人邑,留下活口。”
“砰——啊——”一声枪击剑落的大响,而后女子惨呼的声音灌入芈偃耳中,竟是将他骇的三魂出七窍,愤怒已极的指向空中闻人邑道:“我叫你留下活口。”
闻人邑冷冷一笑,但见那掉落在芈偃脚下的少女,道:“你不是想要嘛!”
芈偃双目仇恨着空中,闻人邑转身便走,瞬间便没了踪影。
他看着脚下没有动静的少女,正欲伸手抱她。身边突然惊变,一道黑影如异兽般溜到他脚下,将那少女扛上肩头瞬息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芈偃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空了,他的身子蹲下一半,手仍伸在半空中,身旁的守卫们也是一脸的茫然。
“给我找,快去找。”芈偃的呼喝惊醒众人,立时营中阵阵喧哗。
这午夜场一直到闻人邑将令到达,全营归帐休息方才作罢,余下芈偃的守卫们亦是寻找了整整一夜,他们没有放过整个大营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偏偏错过了一个几乎所有兵士们都知道的地方。
巡逻兵士们并未加入这场围猎,十人的队列在那之前从容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其中有好事者去瞧了热闹,于是便脱离了队伍,也便是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巡逻队无人注意,而再次归队时却是两个人。
那一直混在众兵士之中的巡逻兵士身上本就穿着两套黑色军服,从芈偃手下抢走乔予到钻入人群之中,这极短的时间里,他脱了一套军服本想立即给她套上,却见她睁开眼睛,及时的表明身份,乔予抢了军服穿上,二人便混在喧闹的人群中,恰巧看见那队巡逻兵路过,便从后面接了上来。
此时这巡逻队换岗回帐休息,亦有三人约了偷偷去喝酒。于是乔予便和他们一同去了营地的偏远之处。
兵士们多是武孔有力的汉子,好那一口酒的大有人在,是以夜间巡逻完毕偷约喝酒的人都有一个秘密地区。而这里又恰恰是那些对于芈偃极为忠心的守卫们所不知道的。
乔予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人,对身旁的男子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你的副参,自然要保护你。”那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芈偃手下抢走乔予混入人群的人是子车弥。
乔予呵呵一笑,道:“走吧。他们都退去了,我们现在出营。”她这套黑色军服里面的白衣早已被血染透,刚才与闻人邑激斗之时迅速风干,腥味散去,是以没有被人嗅出异常来。此时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她真想立即将衣服换了。
“不。”子车弥拦住她道:“现在不可出营。”
“为何?”
“这片营地外围夜间本来就有巫祝施放的毒瘴,便是防着我们探营,现在出去就算误入毒瘴之中有真气护体无事,也会惊动巫祝。再言,今日闯下的事极大,他们定然极为警觉。”
乔予想他说的也是,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明日便有战事,我们混入兵士之中便可。”
乔予认真的看着子车弥,道:“己峻说你子车氏天生属于战场,确实有道理,为何你能想到的我却没有想到呢?”
子车弥低头不语。
乔予一拍他肩膀道:“唉,如此大才被埋没着实可惜。姬岙昙不用你实在是可惜。”
黑暗的夜色掩盖,乔予看不见子车弥脸上的尴尬,只听他道:“你莫要再如此说了,没有我在这里,你也定可脱身。”
乔予呵呵一笑,道:“当时我确是在装死,只待芈偃靠近我就向他发难,再挟持住他。可是那样亦非全身而退之法,定然会在这营中引起更大的波澜。”
其实乔予想到若是挟持芈偃必然会有肢体触碰,每当想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女孩儿对于自己讨厌的人的心灵敏感度与自己喜欢的人的感觉是一致的。所以在心底里,她是真心的感激子车弥的及时出现相救。
子车弥道:“若能挟住敌方副帅亦是大功一件,纵使不能全身而退,他日回到本军之中亦是极大的荣幸之事。”
乔予在黑暗中睨他一眼,道:“倒是你,竟有那么快的速度,能从芈偃手下抢人,着实不易。”
子车弥道:“若非当时所有人的目光皆被闻人邑宣布已死的人所吸引,而放松了警惕,我也不可能一击得手。”
“好啦,好啦!咱俩不要再互相吹捧了,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处身敌营之中呢。就算依你所说明日混入军中回那边去,也得混个整编的身份。”
子车弥听她所说“回那边去”,顿时怔忡,想她如此不恭是为何,问道:“你不是君上亲封的副将吗?”
“君上亲封?副将?如此说来我只比你族叔矮上一级了?”乔予没好气道,“我可从未对姬岙昙称臣,是她自己封的,我可没受。”
子车弥目瞪口呆,道:“那你为何要来破阵?”
“我只是来找人。”乔予看着漆黑天幕,星子寥落,突然间很有倾诉欲望。“这片大陆是被隔开的世界。”
她向子车弥说出自己流落此地之事,讲述这个世界之外的九州。子车弥对这鸿蒙之木外面的世界极为好奇,二人渐渐话多了起来。
“在九州中白氏女很多吗?”
乔予道:“在那边白氏是个极普通的姓氏。若我自报姓名而不报师门,也无人猜到我是白瑶宫弟子。”
子车弥道:“若有机会不知我可否随你们一起去外面看看。”
“连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带你去?”乔予哀声叹息道:“与其头疼此事,不如想想如何混入军中回去那边吧。”
子车弥实在不习惯她称呼自己营中为“那边”,但是也无办法改变她的想法,看着脚下二人,道:“若想混入队列之中,只需让这二人消失便可。”他手起欲落便要砍向那二人脖间大动脉。
“且慢。”乔予伸手阻他。
子车弥眯缝着双眼,道:“你不会不愿杀他们吗?这可是敌营,再说刚才死在你手中的人也不少。”
乔予深吸口气,似在做着某种决定,道:“刚才是情形危及,再说那些都是要至我于死地的人,现在这二人正处在晕迷之中,若此时动手杀他们,我会……不舒服。”乔予抚着心口。
子车弥道:“你背过身去吧。”
乔予犹豫不决。
子车弥道:“这是敌营,这二人现在确是处于弱势,但若他们醒来定然会去告发我们,那时死的便是我们二人。”
乔予叹息一声,转过身去。两声极轻的响动,乃是脖颈折断的声音。她迎着北方站了许久,子车弥将那二人尸体背到远处去挖坑埋藏。
等他做完了这一切,二人方回营中休息。自有醒着的兵士,看着二人回来,有人嗅了嗅,轻声笑道:“你们倒是激警,等着酒味消散了才回来。”
子车弥呵呵傻笑两声,与另一名沉默寡言的巡逻兵走到角落里席地而躺。那个嗅觉灵敏的兵士反应却很迟顿,虽觉得那个不说话的小子有些怪异,但也并不甚在意,躺下身后很快发出酣声,待到次日晨时醒来已将这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