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景澄见姬岙昙面色难得的浮现惆怅,转开了话题,道:“当年那个洞穴景澄好奇去过,那时的闻人邑还只个半大的孩子,齐我这里,只有这么高呢!但看他所涂刻的先祖战史亦是有些道理的。”依景澄的手依然放在自己在肩头处,那是先前比划闻人邑身高时的位置。
姬岙昙看着她的肩头,深不可测的眼中有些揶揄的笑:“半大孩子的玩耍,永远都只能是个半大的孩子。”
依景澄听着姬岙昙所说,亦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军中现在有两种声音。”
“哦?”姬岙昙道:“哪两种声音说来听听。”
“一是以子车茂勋为首,认为闻人邑少年时代便传出军事奇才之名,想来是位强硬的对手,应当认真对待。二是以壤驷和己峻为首,认为闻人邑不过是墙上涂刻的无知少年,无需费太多心神。壤驷更是说过只要他们正面冲突,他可将闻人邑手到擒来。”
姬岙昙呵呵笑出声来。依景澄亦是一怔,她有多久没有见过君上这样开心的笑了?
“这几个倒是都有趣,茂勋所说有些长了他人的志气,倒叫自己的实力气短了些。只是他所说需认真对待确是极好,沙场最忌轻敌。壤驷那孩子所说亦是鼓舞士气,但太过轻敌便是不该呵。正是如你所说,他还是年轻了些。”
“便是己峻在他身边提醒,是君上最好的安排!”
“壤驷那孩子除了我的话,也便时时的会听听己峻的,他们之间便如母子偕战友之情,实属难得。好啦,说了这许多的话也乏了,去瞧瞧麟儿吧!”
“诺。”
乔予从出营帐开始,便一直在思考着明日自己开往前线应当怎样会会那个流落者,听姬岙昙所说,当年她亦被那人逼婚才会出走,如此说来那人在姚城之中颇具势力,且是个觊觎王族高位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立时升起一股厌恶感。攀附权势,作弄时局的人是她最反感的。但是想想若找到他探听探听关于帝江和姒启的消息也是好的。
自己可不是轻易被姬岙昙蛊惑,只是去找人。乔予回到营帐,躺在塌上如此想着。可是,我为什么要听她的明日出发呢?
乔予从塌上翻身而起,打定主意,掀了帐帘但见夜间巡逻兵士,对她恭身示意,她微笑看着他们离去,放下帘子便从营帐间潜行穿梭。
此时的姬麟儿已然熟睡,祁婆显看着那融入夜色中的背影,道:“姐姐用人之道果然了得。”
姬岙昙并未答话,对着身旁依景澄道:“去恢复巡逻岗吧!”
依景澄称诺退出营帐,她深知君上早知那白氏女会趁夜去往东北之地,便早早的吩咐她安排撤了一半的巡逻兵士,再叫了一队人顺着那白氏女的营帐走动,于是便造成了白氏女以为旁人不知,她偷溜出帐的假象。
黑暗中夜行的乔予有些奇怪,只觉得今夜中军大营中过于安静,但想那与平时一般的巡逻兵士便又释然,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大渊河东北之地乃是这片大陆上的一块广袤区域,地属平原,纵有山丘起伏也不过是百尺之高,称不上崇山峻岭,一无天险可守,二无暗道可修,乃是两军对垒的实战最佳之地。
望着那一展平原,乔予只觉此地甚好耕种,用于战争着实可惜,但基于这个时代的人口数量,多数如此丰茂的土地被闲置。若是北维在这里便是极好的,但是无险可守亦是那个被九州遗弃的共工氏的悲哀。
“唉!什么时候才可以找到帝江,离开这个鬼地方,和他去看看北维中所谓的黑土地呢?”乔予有些着恼的自言自语。
她离开中军大营已有两日,一人行进在这宽广的土地上,被巨大的空寂和冷寞包围有些想吐的感觉,好在灵识日益强大,她坐在就地驯服的白麟駮上,闭目也可到达灵识最深之处,倒也不那样的无聊了。
翻过一座山丘,她顿时眼前一亮,前方旌旗招展,大大的“昙”字映入眼帘,她纵駮下山,心中默默数着那个“昙”字的笔画,待到靠近营地之时那昙字的笔画还未尽完,其中有一笔她不知道到底是一横呢还是横折呢?
“站住,什么人?”营地外围两名守备举起长青铜长枪指着白麟駮上的乔予喝道。
乔予拿出中军令。
那二人一见便是立即跪地行礼,道:“白副将到了。”
乔予皱眉不解,待反应过来亦是自嘲一笑,心道:那位女帝的消息传递倒是极快!她翻身下了白麟駮,自有人来牵走駮去喂食。进入营地之中有一人肃穆而立,见着她亦是恭身行礼,道:“壤帅在营中等你。”
乔予见他言语不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亦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年岁不大却是极为精明的眉眼,他们一同走着,乔予问道:“你叫什么?是这营中的什么职位?”
“子车弥,副参。”
乔予愕然,想这小子真是言简意赅,自觉无趣,便不再问了。行至军中大帐门口便听里面传来吵嚷之声,乔予顿住脚步只等子车弥去禀报。见他进入营中那吵嚷之声便立时停了下来,乔予听到了“乌螣阵”“怎么得破”等残句。
子车弥来请乔予入内,她进入帐中便见几个老面孔,乃是那明法场之上的四位大将,他们表情各异,亦有不屑不顾和视而不见等等,唯一的女将己峻向她微笑示意。而那壤驷更是明名故问:“你怎么来了?”
乔予心中自语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见识,道:“来破乌螣阵。”
“噗——”四将中有一人笑着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
壤驷更是捶案狂笑,道:“你知道乌螣阵是什么吗?”
“不知道。”乔予抱肩看他,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知道你来做什么?”
乔予呵呵干笑两声,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转身便走。
“山与泽不通,左二点数与右三点数相对,可通否?”
乔予脑中迅速做出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答道:“不通,不通。若是通了你岂非直接从华渊升至神渊啦!”
话出口后顿震四座,亦连乔予自己也被惊骇。她转过身来看着己峻,道:“你是阵法巫教吗?”
巫教乃是对于一行绝顶之人的尊称,比如医之一行称为巫医,族中行占卜、卦象者称为巫祝,而阵法一行便被称为巫教。
己峻微微一笑,道:“略懂。”她的笑容极深,但却达不到眼底。
二人相视一阵,己峻道:“你亦是天生的巫教,这破乌螣阵之人亦是非你莫属。”
乔予知她在众人面前所说,亦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但却不怎想领情,傲骄道:“你不是也懂嘛,为何却被困在这阵法上了?”
“我已经答你了,只是略懂。而你却是天生当堪此行,他日必为巫教之首。”
乔予听着赞扬微微有些得意,撇撇嘴道:“乌螣阵在何处,我现在便去看看。”
“噗——”众人又是一阵惊愕,刚才那喷出口中水的将军亦是再次喷出水来,道:“你不知道乌螣阵乃是军中阵势,乃是三百人之数便可阻千军前行吗?”
乔予脸上微微一笑,她学习阵法不过是在上申山之时与老怪物下了几盘棋,哪里知道这些阵法真正的用处是在战场上。
“别闹了,明日还要破阵,你们都先去歇着吧!”
帐中三人听着己峻所说亦是放下手中茶碗,依次出帐而去,走过乔予身边时,均是微笑看她,笑容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以前接触阵法亦是通过星河棋盘吧?”
乔予道:“嗯,只是和一个老怪物下过几棋盘。”
“哦,老怪物?他如何说你的棋艺?”
“未说会,只是教会了我一些阵法。”
“都有些什么阵法呢?”
“不,不是一些,是一个。游龙阵。”
若是在九州之中,有人听着“游龙阵”三字必将骇的三魂冲出七窍,但这片大陆中的人只认大名鼎鼎的乌螣阵,是以己峻并未对“游龙阵”发表看法,她将乌螣阵的来历说给乔予听了。
“君上与我讲过,唯有神级修为的先祖所创的乌螣阵才是世间绝顶,无人可破,若非妖族倾族之力攻之,亦不会拖垮了帝穹的身体。而这世间现在亦无神级高手,所以敌方所布的乌螣阵亦不过是个浅显的阵法。”
“可是为何阻的你们至今无法前行?”
“王都之意不过如此。”
乔予道:“王都若是只想阻你们前进,那么姬黎修也未免太过窝囊了。”己峻不语,看着乔予,听着白氏女继续道:“三百人所组乌螣阵便可使你们大军不得前进,看来也非是些浅显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