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予心如擂鼓，虽然她早知道姒启与帝江是天敌，但却不知其中有此旧怨。
“当年魔神无支祁现世，召唤水魔兽发动洪灾肆虐天下，各大部族共同抗洪，出现了无数英杰，其中最为杰出的便是我的父亲，他所带领的山野之人组成了一支强大的除魔军队，便是后来的蛟禹军。彭氏乃是几百年来天下第二大族，掌天下军权，其彭家军威名遍九州。后来又出现了一杰，便是共工氏康回，不知何时他认识了白瑶宫的一名弟子，那女子极年轻，却只用了三年时间便组起了一支奇兵，初是以翼兽骑兵为重，曰穿透云层之翼，世人称之为穿翼军。”
“那女子与康回感情极深，后来身怀有孕，却在临盆之际被人暗算，暗算那人手术极为恶毒，至使十月怀胎的全身经脉寸寸断裂，骨骼亦是节节而碎。她耗尽真气拼死护住腹中胎儿。”
“便是帝江。而那女子便是我的小师姑白湛。”
“是。”姒启道：“在她死后，我父亲和彭祖协手调查，最后得知乃是魔族下的毒手，康回与魔族誓不两立。后封印无支祁，洪水尽退，天下大安。那一年我七岁，父亲治水有功，得万民敬仰，被推选为新任帝君，母亲极为高兴，以为这下便可与父亲团聚了。可是那一日，我永远都记得那一日，我与小妹正在千门山上玩耍，却被一个人掳劫而去。”
“当我醒来时并不见小妹，那人告诉我这是殇山溶池，他说你的父亲暗害了我的妻子和儿子，今日我便也要叫他尝尝失去妻子，儿子伤残的痛苦。母亲跟随而来，那人将我提在手中，在我胸前割了一刀，以逼母亲跳入殇山溶池，母亲救我心切，一跃而入。我便吓傻了，后来昏了过去。”
“待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全身无法动弹，正被泡在青铜鼎中。那是我被人所救，救我之人告诉我，我全身骨骼尽碎，需得半年恢复，我便拜她为师，留在了那里。那时候我不想回东夷，更不想见任何人。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师成下山误入黄河底窟，遇到祖父修行一年，出来之后我不知人生路途该要如何走？恰巧那时遇到濮阳应，便与他一同进入军中。”
“第一次听闻要围剿北维，我的心极度的兴奋，想到大仇得报，定要将北维贼子全数屠灭，我要把康回碎尸万断。可是烛龙何其了得，竟以己身便阻蛟禹十万大军。当时我只觉得心灰意冷，但却觉是元帅太过无用，于是我便发誓定要夺得蛟禹军军权，再次重返北维。”
“我在军中三年，终于夺得帅印，父亲认出我，将我召入宫中，告诉了我一个秘辛，便是当年帝江的母亲与我母亲之死事件之中的重重误会。而这个误会发展到最后，变成了他们之间的约定，除了不再互相伤害至亲之人，便是要共同守护一个秘密。”
乔予听到此，便知自己白日里对帝江所讲的猜测，竟然全中。只是此刻的她开始有点好奇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小羽，我的父亲用我母亲的死，与我的仇人做了交换。”
乔予不语。
“若是你，你当如何？”
乔予道：“你的父亲是天下共主，帝江的父亲要维系一族。他们都有各自的无奈。”
姒启冷笑一声，道：“我十分讨厌自己的父亲，是以他身边诸多人心中既定我比我的那位伯父更有治世之才，但他却执意将帝江禅让给了伯父。但是我的这位父亲，却未想到，如今那位伯父的儿子却要处处致我于死地。”
乔予看着姒启的眼睛，道：“告诉我，你有想过要这帝位吗？”
姒启自嘲一笑，道：“刚才我便说了，我从小便无自己的意愿，不过是为别人活着罢了，我自小看着母亲难过却强颜欢笑，便不想惹她更难过，便事事顺着她，处处为她着想。她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她毕生所愿，便是我不要如父亲一般顾于天下而忘了天边人，我便只想着回到东夷去服侍祖父终老，照顾小妹出嫁。”
乔予道：“可是如今呢？”
姒启反问：“小羽，你认为我如今该如何？若要争这帝位，便与母亲所愿渐行渐远，最后终要相违，若不争这帝位，我便要看着祖父惨死，小妹被冤枉，东夷凋落吗？”
乔予道：“你已被逼到了人生的路口，若是不争便是死，若是争了便还有胜算。你且问自己，争还是不争？”
姒启沉思一阵，幽幽开口道：“我要先救出小妹，替她洗清冤屈。熙照父子也算涂山氏嫡系，若他们可治理好东夷，我便带着小妹归隐。”
乔予心中震惊万分，想到史书所载，今日所闻，竟是如此的令她惊讶，姒启从无夺位之心，却是被步步逼着不得不争。而此时，他已至山穷水尽地步，却还是想着退让。他的心到底是怎么坚硬起来的呢？
乔予思索片刻，试探道：“若你归隐，你的蛟禹军呢？湘池已去召集，若他们随你败了若木，禹州会放心留着他们吗？”
姒启道：“我可带着他们一同归隐，如同当年康回寻到北维一般，天下如此之大，总有我们一方容身之地。”
乔予无奈一笑，不置可否。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姒启转头来看着乔予，道：“我愿听我说这些事情，多谢了！”
乔予微微一笑。却听姒启又问了她曾经回答过的一个问题：“他有什么好？是因为认识你比我要早吗？”
乔予不知如何回答，却听一声龙吟，二人一惊，仔细听去，却只闻寂静山谷，没有任何异响。
二人静默一阵，却听城门中喧哗大作，同时掠身而起便要向山下奔去，而此时龙吟声大作，止住二人下山脚步。
乔予和姒启相视一眼，但闻城门楼那处人声鼎沸，似有紧急军情，但身后山谷下方传来的龙吟却让他们左右为难。
轩辕剑争鸣作响，乔予抬头看着姒启，后者亦是一脸惊愕，不知脚下谷中龙吟乃是哪般异事，但前方战鼓擂动，二人心急如焚，却偏偏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
最后帮他们做出决定的乃是那柄至尊圣器，二人本就沿着悬崖边上对坐，此时那圣器争鸣三声之后，二人便觉身体倾斜，往下落去。许是本就有意下这谷底来看看，是以刚刚陷落之时二人御风术了得自然可踏石而起，但却选择随那些碎岩落下。
只是这谷底极深，二人于圣器斩断的碎岩中落下，姒启但见乔予身上既将压上的巨大岩石，拖住她的手腕拉入怀中，一路向下。
乔予只觉那个护在外围的人身体传来几声闷响，随后便是惯性落地时的扑腾，她被姒启甩出极远，回过头去，看见从他前上落下的两块巨大岩石。心道：这家伙倒挺能忍的。正欲过去看看他的伤势，却闻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她只觉寒毛倒竖，心脏扑腾。
毕竟是女儿心，身处这巨大的谷间，她有些胆颤，开启天幕神眼，但见自己立在谷地中央，向那龙吟处看去，却只见一小小的盒状物，她朝姒启看了一眼，二人同时向那盒子走去。待走的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巨青铜小鼎。
“龙纹！”姒启看着那青铜小鼎，语气有些不可抑制的兴奋。
乔予但见那鼎上犹如龙形文字，似雕刻，但却没有一丝生硬痕迹，仿佛这鼎生来便是这样。她欲伸手去碰，却被姒启抓住手掌。
她不动声色的脱出手来，听姒启道：“乃是千年前黄帝时代所用龙纹字，黄帝登仙后两百年此文字便失传。但是东夷族中有部落仍保留着这种文字，母亲识得一些，在我小时候曾教过我。”
乔予见那鼎上全是龙纹，道：“那你知道这鼎上写了些什么？”
“是咒符，还有这鼎的来历。”姒启抬起头来看着这谷底四周，道：“龙空山脉便是如此来的。很久之前这里亦是极富庶和美丽之地，后来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九条恶龙，肆虐此地，将这里变成了适宜九龙生活的黑土地，但是一日有一位勇士路过这里，看见山下部落之人生活极为贫苦，便问发生何事。那位勇士一人上山将九龙杀死，但是这里被恶龙盘踞的太久已不适应人类生存，于是他们便在勇士带领下去寻找到了新的家园。”
乔予心道：像极了小时候看的小人书上所讲的童话故事。
姒启略一思索，道：“那些人应该便是后来的共工氏，那位勇士是共工氏的先代首领，他们所寻到的新家园便是不周山了。依此推论，康回从不周山迁到此地，便是回到了最原先的家园。”
乔予道：“世间之事，自有因果循环。”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此时二人靠近着这青铜小鼎，听着龙吟皆是肝胆相颤，互视一眼。
“尔等小娃娃，快些放本神出去。”
二人一惊，竟听到青铜鼎中发出声音，但却听不真切。乔予敛息静气，细细听了才知鼎中乃是自称龙神之人。
姒启听到龙神二字，便伸手去掀青铜鼎盖，却被乔予拦住，道：“它自称是龙神，若不是我们岂非放出了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