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灼见威胁不成,竟想强行带走均韵,他原本以为醉酒中的女子极易任他施为,却不想均韵师成仰韶族长老,其修行已臻至华渊,他岂非对手。而那均韵蛮横刁钻的性子自是容不得任何男子侵犯,一怒之下便对他痛下杀手。
而此时二人已纠缠至街上,越济城乃是港口大城,天下商业重地,即使是夜间也是极为热闹。而均韵趁着酒兴当街杀人亦是众目所见。看着万俟灼尸身,均韵那剩下的酒劲也全醒了。正想如何收场,却见军士列队,将她团团围住。
而就在商洲探女归来后,便着手准备商氏一门撤离事宜,本欲着濮阳应来这山中寻到姒启,众人便乘船离开,却不想后脚若木大军便围住商家堡,声称商氏一族与共工氏苟合,欲要反叛王都,更有惊天阴谋,欲要为祸九州。
商洲自是极力争辨,但这欲加之罪岂容他辩驳,若木领军攻陷商家堡,拿下商家上下三百多口人,而濮阳应亦是听商洲之命杀出重围逃了出来。
乔予听完濮阳应诉说,亦知这绝对是一个圈套,但那若木以万俟灼主饵,那厮竟就如此听话吗?不是听说越是好色酒徒越是怕死吗?万俟灼乃是一城少主,享尽父亲荣宠,怎么可能拿自己性命去成全若木的阴谋。想来定是听了别人撺掇前去调戏均韵,却不想惨遭横死,若是知道自己命运,怕是他怎么也不会去招惹均韵吧。
姒启看着帝江,道:“我们必须联手了!”
帝江对这位天敌的联盟之约却是嗤之以鼻,道:“不可能。”
姒启道:“若木便是诬陷商家与共工氏联手反叛王都,不管你愿意是否都已经被牵扯进入了这件事之中。”
帝江冷笑道:“哈哈,你们附加给我共工氏的诬陷还少吗?我需得因着这一次诬陷就与你联手吗?别妄想了。”
濮阳应在一旁亦是赤发冲天起,愤怒的情绪连隔着甚远的乔予都感觉到了。只听他道:“少主,与这贼子联什么手?商家家主早在半月前就与散布在越济城中的各部联络了,他们正在迅速赶来途中,只要他们一到,我们便有能力抗击若木了。”
姒启略有沉思,最终还是对帝江道:“我希望你能与我联手。”
乔予知道这是姒启完全放弃仇恨,放低身段,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看着他与濮阳应转身离去的背影,乔予转头看着帝江。却见他极为不悦道:“不要替他说话,我还在生着气呢。”
乔予知道他所说乃是自己与姒启嘴角的残血,心中不禁有些恼怒,想着:真是个小家子气的男人啊。口中道:“谁说我要帮替他说话了。”上前一把挽住帝江胳膊,拉着他漫步在山林间。
骄阳正天,海水几乎都在沸腾的酷暑季节,乔予却是一身凉爽,走了许久的路一滴汗也未出。透过帝江的防御结界看向头顶上高大的树木,道:“有这样的男朋友挺好,不仅长的赏心悦目,任打任骂任调戏,外加标准空调式服务!我这辈子真是赚到了。”
帝江虽是听不懂乔予话中古怪的词语,却能体会话中幸福真意,斜眼睨着她道:“我们回北维去吧!”
乔予停下脚步,转到帝江正面,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曾经非常信奉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当看见我最敬重的人被她的弟子砍掉头颅掉落在我身前,我所珍惜的家毁于一把火,我所有的师姐妹惨死他人剑下的时候,我心中的仇恨之火足以燃遍整个天下,让那个话见鬼去吧!”
帝江将因激动而眼眶泛红的乔予搂进怀里,宽大的手掌轻抚她的背脊。
“我现在可以和你去北维,等我修为精进了,我再来寻若木报仇。”乔予躺在帝江肩头,亦是平淡言语,却更像是宣誓。
帝江将乔予推开一点距离,扳着她的双肩,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是我的女人啊,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女人的仇人在我面前逍遥而不去管?”
乔予面无表情的看着帝江,只他继续道:“但是这是为你而战,而非与他联手。”
她抱以嫣然一笑。
商部落虽其悠久比不上千年大族母系氏族,战斗力不比彭城彭氏,族众人数不及九嶷,但却因盐产九州第一,商业十分发达而位列九州大族之一,禹帝治世时期,其盐业发展亦是遍布整个九州,空前繁荣富足,引来众多小部众加入,而越发壮大。
如今因商家二公主当街斩杀其未婚夫婿而引发族中大乱,商家家主本欲前往禹州向帝君阵辞,但却出了与共工氏苟合一事,加之琅琊城早已闹上禹州,此事便是极为棘手。
商洲原本联络各部族前来支援,却有大半不是被若木军阻在路上,便是有人直接投向禹州一方。真正赶来支援的只有几个商部落原本嫡亲氏族和受过商家父女恩惠的部落。
尚山一处不知名的山洞中,此时乌鸦鸦的满是列队士兵,他们身上衣着各有相异,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块破烂的布景,但却极为严谨的站立,面上表情极为严肃。
濮阳应清点人数只有,具体呈报上去是一万三千人,而越济城中的若木已召来自己十万饕餮军。以一万敌十万,姒启亦是无十分把握,但见乔予与帝江同来,便是极为高兴。将他们二人带到洞中一侧,织出隐世结界,开始联手会谈。
看着姒启高举的手掌,帝江却是嗤之以鼻,乔予为免尴尬,亦是伸手欲与姒启握手,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礼仪。却不想帝江反应比她迅速,他伸出手去击了姒启手掌,轻触算是握住。
乔予掩嘴偷笑。
姒启道:“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帝江不语。乔予道:“可以。”帝江怒视着她。
姒启道:“可以暂时不公开身份吗?”
帝江正视姒启,将怒视对准他,乔予心中有些不悦,帝江虽是口上不承认,但实则已然与姒启联手,但九州亦是认定共工氏叛臣身份,而若木又以此为借口诬陷商部落,那么帝江的身份确实不易公开。
乔予看着帝江道:“他们不会知道我是白瑶宫弟子的,也不会知道你是北维的帝君,是不是?”
帝江自知乔予此话亦是将他们名誉同为一体,心中愉悦,面上却是没有表情,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走出结界,三人见到濮阳应,后者反应冷淡,亦如从来不认识帝江一般,走到洞的中央,那里有五人在等待。姒启与他们一一见礼,乔予从他们言谈中知道这五人乃是商部落嫡系氏族中的三位长老,另两人是曾受过商洲极惠之利的部落首领。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见姒启礼节,却并不还礼,态度极为傲慢道:“伯益此次便要将要商家盐局尽数收回禹州,才会有如此举动。殊不知丹曲国的战駮、越济的盐局、冷氏的船舶是这九州中禹州那位帝君梦中都想掌握的财富!”
商部落的一位长老道:“做什么洪荒大梦,自黄帝统一五大部落,各部族便享有独立治州的权利,他伯益想一人独吞天下好事,谁能容他?”
另三人亦是加入讨论,乔予听了一阵才明白,现今那位伯益帝君不过是有着一个宏愿,想要在这原始社会开辟出中央集权制,而他聪明的想到第一重要的便是回收商业,只要有了财富,部众才会过上好日子,只要他让天下人都过上了好日子,那么他想要改革便会容易的多。
乔予不禁佩服他的天才创想,任何时代都有想要逆天改命的人,只是这种原始社会以部族为单位生存的人们想来是不绝不可能赞同那位帝君的想法的,那么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伯益的一厢情愿,而这种改革好像也不会成功。
不,是一定不可能成功,不仅是后世的记载,更是现在身处这个时代的乔予自能分析出很多的原因,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这个以掳取和争夺的时代,比后世任何一个朝代都要更加弱肉强食。没有文化传播,人们还处于最原始的野人思想。
尧帝是继黄帝之后一统九州大陆的伟大帝君,但那个一统无非就是这个部落联盟式的大杂烩,尧帝的地位更像是一位盟主。
而舜帝的出现华夏民族史上的枢纽地位实际比尧更为突出。甚至也可以说,到舜为盟主时,中国早期国家政制已初具规模,只不过还缺少一个姓族统治的主导环节。其中最主要的突出人物便是发明了五刑的大业,乃是现任天下共主伯益之父。
舜帝在这个时代的贡献乃是空前的,他是最接近于将部落联盟的氏族公社集团朝着一个整体国家系统发展的伟大人物。而后的治水英雄大禹于拯救天下苍生一道颇有功绩,但于政治一道倒是极为平庸。那么现在的这位费帝想来是极受舜帝政治思想影响,而他想走的路也正是父辈们积极探索之路。
乔予感概这上古时代的几位著名君王时,淡淡看了姒启一眼,心想着:也许伯益是对的,只是在争霸中输给了这位后辈。而会姒启的成功不过是将这个氏族公社的联盟集团以整体国家系统维持,这需要一种极端平衡的制约。
但看他在这关键时刻能放低身段、放下仇恨恳求天敌与其联手,作为治水英雄大禹之子,九州第一大部落东夷族嫡氏子弟,在面对这种小部落却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族长时也能够礼节相待,其心胸开阔真是世所罕见。若是他想,他必当得起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