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顾将军和颜副将军才不是偏私之人!”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士兵心里也很没有底,虚的很。
后面双方争吵得面红耳赤,几乎快要动手打起来了。喻文墨没再看下去了,而是又悄无声息的放下了帐帘。一转过身来,她便猝不及防的撞入了,司楠衣深邃的双眼。
带着几许探究的意味,顾景言问道:“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你想让我看见的东西。——比如欺凌,比如肮脏。”习惯性的打太极,喻文墨这样回怼了过去,但是倏尔,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故意让我看见这些,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喻文墨可不会天真的去以为,顾景言将她带到校场,只是为了给她的生活添点儿乐子,去观赏一下校场里的练兵训练,体验一下军营的艰苦生活。
“就如你所见,军营里很脏。”顾景言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世族子弟为虎作伥,压根就不服管教。”
“……所以?”
“但是,他们身后有家族撑腰。”顾景言慢慢的将原因,娓娓道来,“因为南水北调之策,皇上要裁军,以节省国库开支。”
裁军?
“你的意思是……”喻文墨难得的沉默了一下,顿悟之后,她试探的问了一句,“裁军,是会把那些出身寒门的士兵裁掉,留下的士兵,是背后有家族势力,却百无一用的世族士兵?”
“聪明。”
顾景言笑了,这笑意里面真切并不多,更多的却是忧愁与思虑:“你知道真正的疆场士兵是怎样的吗?”
“纵横边关,保家卫国,他们渴了就喝蛇血,饿了就吃蝎肉。——而在京城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们,顶了天也只能算作,会些拳脚功夫的市井混混。”
说是百无一用,也丝毫不为过。
这样裁军的话,这京城的军营、校场不就成了专门赡养,世族子弟闲人的地方了吗?到时候,若是边关战事吃紧,国家拿不出足够有力的兵马,谈什么血染沙场,征战四方,铁骑踏破山河?
顾景言这话说得在理,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但是,罪魁祸首是南水北调之策,而不是她喻文墨。
甚至,更不负责任的来讲……喻文墨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这么说出来了:“可裁军之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裁军一事,事到如今,圣旨以下,天子一言九鼎,旨意更是不可更改,裁军是非做不可的事儿了。但,顾景言终于在此刻,挑明了自己的来意:“的确与你没有多大关系,但我想要你帮我个忙。”
“你说。”喻文墨小幅度的挑了挑眉毛。
“你不是智谋过人,堪比诸葛么?”
“那不过是坊间疯传的流言而已。”此言一出,喻文墨便毫不客气的笑道,“万一我其实是有诸葛之名,无诸葛之才呢?”
“我信你,能走到如今地步,必不是泛泛之辈。”顾景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喻文墨,那一眼,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意味,“帮我想个办法,只要裁军之后,兵营里还有半数的能用之将便可。”
难得的,顾景言向来冷如冰霜从不多话,此刻倾吐自己的难处之时,隽逸的眉间,竟然染上了点点无可奈何与忧愁。如果不是实在是无计可施,穷途末路,顾景言是绝对不会找上喻文墨的。
这可是件不一般的麻烦事儿。喻文墨苦笑着道:“……你这是在为难我。”
世人总是喜欢出难题,去为难那些聪明人,拯救那些愚昧者。
“你想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未来的将军夫人,怎会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顾景言安抚性的笑了一下,这一抹笑容,在喻文墨看来却格外的刺眼。
唉,没办法。
谁让顾景言是她名义上的便宜未婚夫呢。
于是乎,喻文墨便勉为其难的……最终还是答应了。脑海中灵光一闪,浮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喻文墨问道:“你能先带我去看看,校场是如何训练士兵的吗?”
要想解决一个问题,首先要了解生成问题的原因,而后最重要的,便是要找到解决的突破口,这样,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正如上一段所说,只有亲眼见过了操练士兵的训练场景,喻文墨才能对于校场士兵里的世族子弟数量分布,大致的心里有一个底。然后,再根据其他客观条件的因素,去想相应可行的对策。
“没问题。”刚好午膳过后,便是士兵们在校场训练的时间,顾景言干脆的一口应下,“跟我来。”
就这样,喻文墨跟着顾景言,两个人绕过了鳞次栉比的营帐,弯弯绕绕过了几条路,走到了一个硕大的训练场前面。
那训练场的周围插满了鹿角,场中铺满了黄沙尘土,在烈日的照耀之下,这一眼望不尽的训练场,竟然给人一种真正的沙漠边关的感觉。
也许世人想象中的校场训练,应是一边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另一边则空了出来,插着一排箭靶,靶心里染了红点,士兵们一排借着一排,弯弓射箭,相互比试。
又或者,应该是一排一排的士兵,分成两列纵队,相互拿着木剑厮杀,模拟战场的较量。抑或是,真枪实弹的上阵单挑,赤手空拳的肉.搏,弄得训练场上尘土飞扬,黄沙满面,几乎要遮盖了视线。
但是,喻文墨现在看到的场景,却是截然相反。
有黄沙没有错,太阳光也强烈的很恰当。只是在这偌大的训练场上,那些一个个身着盔甲、身着墨绿色军装的士兵们,却懒懒散散的坐在树荫底下打盹。
士兵们三个一堆,五个凑在一起,谈笑月生,好不自在惬意。喻文墨觉得,若是再摆几个八仙桌,上点儿酒菜珍馐,弄几个歌舞美人儿,就是妥妥的庆功宴没错了。
这……就是训练?!
喻文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不是,难道他们刚才已经训练完了,现在是中途间歇休息?”
“无休止的休息,就是世族子弟的训练。”
顾景言给出来的答案却是肯定的,他指着训练场上,顶着大太阳,零零星星的那几个人:“那些拿着长戟独自流汗练武的,几乎全都是,寒门出身的士兵。”
顺着顾景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喻文墨瞧见了寥寥无几的几个士兵,为数不多的在训练场上,挥舞着刀剑。这边训练场上的汗流浃背,和树荫底下的谈笑月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突然,训练场上迎面而来一位将领,身穿着皮甲,似乎是以犀牛的皮革制成,皮甲的甲身上施了彩绘,皮甲穿在身上,比柳叶状的青铜甲,多了几分威严。
身着皮甲的将领走了过去,冲着树荫底下乘凉正快活的那些世家子弟,嚷嚷道:“还休息呢?小兔崽子们,都给老子起来训练!”
这么一句话,也算不得多少粗鄙之言,话糙理不糙,但是将比起那些苦苦训练的寒门子弟,说这句话的语气,对于这些人,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