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升,一切如往日平静。
药炉上的热气徐徐升起,将清晨的薄雾驱散。
坐在炉子旁看着跳动的火焰,脚尖拨动着凳脚边的小草,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一道隐蔽的目光从房间的窗户落下,路媛看着身旁的一个丫鬟,将一点碎银塞进她的荷包,说道:“事情做的利落些,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小姐放心吧,路线都已经记好了,不会出差错的。”站在路媛身边的丫鬟点了点头。
路媛摆手,丫鬟出了房,路媛目光向前,似乎可以透过窗,看见火炉旁呆滞的喻文墨。
此人,好生怪异。
被路瑜送来医馆至今,喻文墨对她也是照顾有佳,完全没有想象中那般恶毒,但若这些都是假象,那也解释的通。她下意识的将喻文墨归于心机深沉之人,路媛神情缓和了些,更确切的说,是内心的负罪感,淡薄了许多。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我。喻文墨,如今再相见,当初哥哥为你把我放逐庄子的这笔账,外加以前的种种,这一次,我会跟你一一清算完!
将窗户彻底关死,路媛的嘴角,勾起微小弧度。
似乎,有些小得意。
......
最后一位病人被喻文墨细心包扎好,又叮嘱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宜,见病人离开,她才揉了揉酸软的双腿,转过身,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其实你……不必如此辛苦。”顾以沉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询问一下昨天喻文墨和路瑜的那件事。可是话到嘴边之际,却又被他咽了下去。
“哎,对我而言,举手之劳,对他们而言,生死之间。”喻文墨回答的漫不经心。
顾以沉缓和道:“时辰不早了,阿初和我都在等你吃饭。”
“好。”
喻文墨跟上顾以沉的脚步,过了院门,两人就进了客厅。看着本不该出现在桌旁的一个人,喻文墨有些讶异。
今天,路媛居然来了。
平日里,她总是一个人呆着房间,饭是要送过去的,很少和大家在一个桌子上吃过一餐。
难道,是有事相求,还是要搞什么事情?
思绪不断延伸,喻文墨已经落座。
桌上四样小菜,一荤三素,都是些家常。嗯……至少不像以前那样,天天都是水煮白菜,这样已经很好了。
浅尝三两口,喻文墨便起身,道:“我吃完了,院里还有些草药需整理。”话语间已经有了退却之意,看来胃口也是很好。
顾以沉落了筷,眉头微皱,还未开口,坐在侧边的路媛却站了起来,神情微乱道:“等等,喻文墨,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话音刚落,众人吃饭的兴致转移到了路媛身上。
路媛能有什么事请她帮忙?料到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心里有了个底,喻文墨就只是静静看着路媛,没有说话。
“这些天,承蒙你们的相助,才让我身子稳定,胎儿无恙。但喻文墨,我对你心有成见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直对你冷语相对,相处许久,方才知晓你一片赤诚,我诚惶诚恐,昨夜更是彻夜未眠,故而午时上座,特来请罪,望姑娘原谅。”
路媛鞠礼,面上十分诚恳。
啧,去了庄子一趟,路媛反倒是学乖了?
喻文墨心里打着嘀咕不禁咂舌,但也不愿两人下不来台,刚要点头示意,却见路媛身子一颤,眼睛呆滞的摔下了桌凳。
“你没事吧……嗯?!”喻文墨连忙上前,把脉之后神情肃然,看向周围人的目光布满疑惑:“你、你中了胎毒,胎儿在腹中已死,体内药力未散,是喝了堕胎药。”
“堕胎药......”
眉心微微一蹙,意识到事情不简单,顾以沉站在喻文墨身后悄然道,“文墨,我们这里并无此药。”
喻文墨当然知道。
自己开得药店,她自己心里能没点儿数么?但是……
“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必须赶紧将路媛送往厢房,备好热水,胎儿已死,必须取出体内,顾以沉,你快去外面找产婆来。”吩咐着丫鬟将路媛抬向房间,喻文墨冷静的下了吩咐。
不一会儿,几人已经停在路媛的房间外,血水不断被抬出来,产婆的声音不断在里面响起,喻文墨靠在树旁,并不是特别紧张。
已经有人去通知路府的人了。本来生孩子是有一些危险,路媛肚子里也是偷情才得来的种。
但那是胎儿动作太大,或者体重太重,无法顺产,才会让人有生命危险,但路媛不过两三个月的身孕,胎儿尚未孕育完整,就算不用产婆,其实也会被身体主动排斥出去。
“阿媛,阿媛她怎么了?”声音刚落,路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门前。
路媛的贴身丫鬟见路瑜到来,立刻跪在他的身前,像是死了爹娘一样费力的哭道:“少爷,小姐的孩子、孩子……没了!”
路瑜双拳紧握,双目赤红:“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小产?”
丫鬟抬头,望了一眼靠着树的喻文墨,方才继续道:“是,是小姐喝了堕胎药,但小姐上午并没有喝药,只喝了一壶茶水。”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茶里下药?”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不敢乱说。”丫鬟声音颤抖。
路瑜怒火中烧,沉声道:“说!”
许是没有见过如此表情的路瑜,丫鬟颤抖的更加剧烈,头抬起又低下,最后,似乎是豁出去一样的看着一个方向。
路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靠在树边,神情淡然的喻文墨。
从路瑜到来的时候,喻文墨就已经明白了这个连环套的把戏,清晨的那壶茶,确实是她送进去,也确实遇到了那个丫鬟,接着,几张嘴串起来,大概她是赖不掉的。
但喻文墨并没想过去解释,很多事情,不是解释可以说清的,所以对上路瑜的视线时,她耸了耸肩,转身便朝着院门走去。
“喻文墨,怎么可能是喻文墨?”路瑜难以置信。
身前的丫鬟说道:“那壶茶,就是喻小姐送进去的。”
喻文墨和路媛关系很僵,大家都知道,早上的那壶茶,也是喻文墨送进去的,事情的经过瞬间被在场的人给脑补出一场爱恨纠缠的阴暗故事。
喻文墨的离开,也让脑补继续延伸。
落荒而逃,大抵如此。
“报官吧。”
有人喊了一声,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嘈杂起来。
路瑜站在原地,不知是继续等候,还是跟上喻文墨的身影问个清楚。昨日,他对喻文墨的表白才被泼冷水,难道,这是她对自己的报复?
众口一词,三人成虎。从内心,路瑜也开始相信,是喻文墨做的。
“好戏,确实是一出好戏。”
掌声响起,院门口前走出了一个男人。
肤白貌美,大抵是形容年轻女子,但用在走出来的男人身上,并不为过,他嘴角带笑,眉目如画,长发如墨,但身上,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之气。
这幅模样,使得走到门口的顾以沉也多看了几眼,方才跟上喻文墨离开的身影。
“路瑜,这回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府里的丫鬟手脚不干净,赖上别人做什么呢?清晨时候,就是你这丫鬟偷偷跑去药店买的堕胎药,本太子亲眼瞧见的。”
男人的声音十分好听,但落在所有人耳朵里,却如同平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