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抬眸望去,喻文墨就见一位穿着崭新的棉衣,腮边还有点儿胡渣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但是,把注意力放在村长身上的喻文墨,并没有瞧见自己的身后,顾以沉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村长,村长您快来评评理。”
俞氏见状,忙把村长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来,指着喻文墨和顾以沉,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顾家的不知道给小墨灌了什么迷.魂汤,小墨被他怂恿的逃出了路府,现在还不肯认我,村长,您说我这该怎么办哟!”
“是这样吗?”村长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喻文墨的身上。
“不是。”
以干脆利落的语气,以不温不火的语调,以不卑不亢的声线,喻文墨目光直直的回视着村长,视线里没有半分心虚,“作为当事人,我有必要为自己澄清。”
说着,喻文墨从袖中掏出了那张薄薄的卖身契,她指着卖身契上的白纸黑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且掷地有声:“如你们所见,卖身契上签的名字,是喻文墨而非俞文墨。”
“从俞氏把我卖给了路府作奴婢那天起,我便和俞家断绝了关系。”
奇了个怪了,喻文墨手上怎么会有卖身契?
看到卖身契上那明晃晃的红章印子,俞氏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妙,她今天来顾家闹事,是笃定了顾以沉把喻文墨从路府强抢回来的。
本来,路瑜亲自去顾家要人的时候,她还持着观望状态。现下路瑜不来了,俞氏自然是想趁着这个时机,再把喻文墨给讨要回来,毕竟,家里的地好久都没有人扫了,有些角落都解了蜘蛛网。
说白了,俞氏就是想拿着卖喻文墨得来的三两银子,等顾以沉把人给救出来,路府放弃喻文墨不要人,他们再把人给讨要回去做苦力。得了人又得了银子,岂不是一箭双雕?
俞氏想得美,可千算万算她也没有想到,卖身契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会握在喻文墨的手上。顾以沉不是抢来的人吗?怎么会……难道是连同卖身契一起给抢走了?!
“小墨,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突然,计上心头,俞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说什么断绝关系,娘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才把你卖给了路府,我可是你亲娘,我都是为了你好,俞家才是你的家啊。小墨,你好不容易离了路府,却死都不肯回家,这得多让爹娘寒心哪!”
“俞文墨,俞氏到底是你亲生父母,即便你对他们把你卖了心有怨气,也不可以住在别的男人家。”村长说着,余光斜了一眼喻文墨身后的顾以沉,“顾家三个兄弟都没有成亲,你也未曾婚配,同居一屋,这于理不合。”
“亲生父母?”
喻文墨笑了,眼角眉梢满是讽刺的意味:“俞氏,你确定我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俞氏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你……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她知道了什么?不应该啊,当年喻文墨才刚出生,那件事知道的人,应该只有那么几个才对。
“好好看看你和我的脸有几分相似,如此高下分明的五官,你也敢以我的母亲自居?”
字里行间的不屑与嘲讽,让俞氏绿了脸。喻文墨却不打算就此罢休,“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没数。
我娘亲只不过是把我寄养在俞家罢了,我跟你们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当初把我卖掉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得这么要死要活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俞家多宝贝我呢,我告诉你,少在那里乱攀亲戚,否则,我不介意把俞家对我娘亲做得那些丑事儿给抖出来!”
此言一出,俞氏夫妇二人的脸色齐齐都变了一变。
就冲这细微的变化,喻文墨心下了然,当初原主娘亲所谓的“难产而死”,绝对和俞家脱不了干系!
“好了,不要吵了。”
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村长,似乎是想做和事佬,他上前一步道:“即使俞氏真的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但他们好歹也养育你这么多年,乌鸦尚有反哺之情,你又何必如此……”
“不好意思,我不吃这一套。”
喻文墨径直的打断了村长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大道理,她从来不听这些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淳淳教诲,那不过是用来束缚世人的条条规规罢了。
“如果你们一定要道德绑架,我也不介意说出来。在我没有失踪之前,俞氏每天让我扫地拖地喂猪,家里的一切家务活都是我.干。你也不要告诉我什么养育之恩,所谓父慈子孝,先有父慈,而后才有子孝。在俞家的日子,我是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事比牛多,吃的比猪食还不如,如果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养育之恩,那我定会反哺以恨,孝敬以血。”
村长见喻文墨说得这般声音铿锵有力,而俞氏则是满眼心虚不敢跟人对视,也再没有叫嚣,孰是孰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瞧瞧喻文墨说的这些,俞氏这做得是人做出来的事儿吗?
可是,顾家……
上任弹丸村村长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特殊情况。村长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样吧,不如俞文墨你暂居俞家,就当做俞家还之前欠你的,顾家你实在是不能待下去,男未婚女未嫁,同居属实是有悖人.伦。”
“是吗?若我就是要留在顾家呢?”
呵呵,喻文墨表示,她若是进了俞家的门,那不是任由俞氏拿捏,便是天天见着那副嘴脸,她也会觉得恶寒反胃。
喻文墨从来不是会委曲求全,恶心自己讨好别人的人。
如是想着,喻文墨一把拉扯过身后一言不发的顾以沉,将顾以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话却是对着所有人说的:“既然村长不知道我和顾家是什么关系,那我现在告诉你们也不迟。”
说着,她在顾以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抬手撩起顾以沉的下巴,踮脚,如蜻蜓点水般凑上了一吻。
只是轻轻一碰,一触即离。
她侧眸,在一众错愕的目光中,面色坦然没有半分羞赧:“照我们的关系,我现在可以留在顾家了?”
“喻文墨你、你不知羞耻!”俞氏叉着腰,“你连生都不能生,顾家敢收你?顾以沉你也不怕绝了后!”
“顾家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眸色微暗,顾以沉竟主动的把喻文墨扣向了自己的怀里,一副小鸡护崽的架势,他深然的目光看向了村长,“闹也闹了,吵也吵了,是不是该走了,村长大人?”
村长大人这四个字,顾以沉格外的咬重了字音,似乎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