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被人这般亲近,小侍女红着脸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赚外快的法子,她知道的不算少。认真在听的时候,喻文墨心中也有了预算。
山上的竹笋已经被喻文墨挖的干干净净了,她也不是每日都能上山,喻文墨是有武功在身,有出府令牌不错,可也不能忽视危险的存在。
她总不可能只靠着采药和卖竹笋过活。
而此刻,这个侍女所说出来的话,在喻文墨自己听起来,都不免心动了。
“你们之中还有人写字赚钱?”今日的喻文墨把惊叹的分量都给用完了,她总是处在惊讶之中,因为侍女口中描绘的不仅仅是谋生之道,更还有楼兰王朝的民风与民生现状。
能识字作画,为何还屈居于路府,甘当一个小小的下人?喻文墨是万万没想到,在这小小的路府之中,还有卧虎藏龙之人,写的字还有画的画,都能把这些给卖出去,小侍女说,有位已经成了知县大人贴身婢女的姐姐,卖的字画还曾高达过百两,喻文墨也不由得心动了。
任谁在外面风吹雨打上山采药,挣得辛苦钱不说,脚还被这草鞋给磨出了泡,这和在屋子里面做些书画比起来,哪一个轻松且来钱更快,是显而易见。
从来没体会到过“心动”是何感觉的喻文墨,现在总算是深有体会了:“刺绣简单吗?”
或许是呆久了,小侍女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已经有些放松,她不敢耽误手里面的活计,一边声音如蚊蝇般细小的回话,一边继续自己手里的刺绣。
那密密麻麻的针脚,还有那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针眼,小侍女边说着话,边缝着针,动作快而准确,穿针引线也不过几息的眨眼瞬间,喻文墨看的都眼花缭乱了,原谅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从小到大都没有掌握刺绣这个技能。
“啊?”面对小侍女眼睛里闪烁着的明显的诧异,似乎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喻文墨有了那么一点羞愧。
“……我不太会,但我想学。”撇开目光,她显得不自在起来。
说是不太会,已经是美化过的程度了,若说之前的原主俞文墨还做过针线活、或者是用那根黑不溜秋的赤练针杀人什么的,那喻文墨可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她做特工的时候,近战只用冷兵器,远战的98K狙击枪和机关枪,她一弹都没有失手过。
她眼力好得很。在没有穿过针眼之前,这点喻文墨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不、不难的。”似乎没想到喻文墨会抱着请教的姿态来学,小侍女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她,干巴巴的回答了两个字。
似乎觉得这样简短的两个字有些不妥,小侍女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你想学的话,我……我可以教你。”
嗨呀,喻文墨可不就等着这句我教你么:“那就太好了,多谢了!”有人愿意教自然是好的,但是针线什么的,还是得她自己来置办。
诶等等,应该不用买针吧?话说原主,好像也有一根黑不溜秋的针来着。
——淬了毒用来杀人的暗器。
不知道,可以做绣花针不?
“宿主你最好悠着点。”502系统冷冰冰的声音,似乎终于沾染上了几分烟火之气,带着无语的意味,“原主魂魄还未散尽,当心原主听到你要拿她杀人的利器来作绣花针用,她绝对要掐死你的。”
“……她不会。”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同为杀手特工这一行的原主俞文墨,喻文墨虽然不了解原主的性格,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笃定的,“她若是把我掐死了,谁来替她寻身世?”
“……”502系统没再吭声。
没有再过多的废话,喻文墨离开了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去外头买了些针线和布回来,当然也是顺势去打听打听价格。
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但是这一打听,刺个绣要买布、针线、花绷子、绣架啥的……更不谈剪子什么的了。回来的时候喻文墨都晕乎乎的,她直接去的成衣店,那里也收些绣帕的小东西,大的刺绣倒是没看见,只是那一抹小小的帕子,价格倒是不和它的形体一样。
“三两!?”半是惊讶半是疑惑,喻文墨简直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就这一块小帕子,居然要价三两,这得抵上多少草药,喻文墨想都不敢想。
小厮听见喻文墨的惊叹,连脸色都没有变,一看就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惊叹。
毕竟瞧喻文墨这身着装,——淡粉色的襦裙,梳着双环髻,发上就别个寒酸的银簪子。有眼力见的人一瞧就知道,喻文墨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既然身为奴籍,年纪又这般轻,那就肯定没见过什么世面。
得知价格以后,喻文墨都觉得自己的手沉重了,握在她手里面的,似乎不再是轻飘飘的帕子,而是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
钱对于喻文墨来说是第一位的,如果刺绣能赚到钱的话,喻文墨也不介意从头开始。
“谢谢,我先告辞了。”反正都已经踏进这个门槛了,喻文墨自己也不好什么都不买,那不是白.嫖嘛,最好她买了一些普通的布料,打算在上面先练练手。
然而再一次回到路府,踏进下人挤着睡得房间时,方才还和喻文墨相谈甚欢的小侍女,现在却一脸紧张的盯着喻文墨,她见了喻文墨朝着边走来下意识的就想逃。
但是,刚刚走进来的喻文墨,间接的挡住了她唯一的去路,——房间的门口,小侍女这会子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喻文墨扪心自问,她觉得自己已经摆出了一副很和善的神情啊,实际上,效果呈现出来的,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是大相庭径。
诡异、甚至不怀好意的微笑,在小侍女眼中看来,喻文墨现在的表情就是如此的。
“怎么了?一脸慌慌张张的,诶对了,你可知这府中女红最好的是谁?”喻文墨也不见外,大大方方就问了。
她还心中疑惑着呢,她都没做什么,面前的小侍女为什么就害怕了。奇怪,小侍女慌慌张张是因为她的到来吗?
喻文墨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了之后,就有别的人跟这个小侍女在背后,宣扬了喻文墨对路媛做出的“英勇”事迹,八卦在一定程度上,还真是人类的天性,对喻文墨来说,大概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之前,小侍女对喻文墨的认知,还仅止于好心肠救路大少爷未婚妻的姑娘呢,这会子听人说,喻文墨把路二小姐的脑袋按在洗衣裳的冷水里,还害的路二小姐得了风寒,她能不怕么?
“我我……不……不知道。”捏着衣角,小侍女惴惴不安的看着喻文墨,眼神四处乱飘,但就是不敢直视喻文墨的眼睛。
“……”到底咋了?她做错啥了?弄得喻文墨自己也是分外无奈,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了。
她到底长得是有多磕掺呐?人见人怕不说,那些小姑娘们看她那个小眼神儿,搞的就像她是个啥采花大盗一样。
“好了好了,你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要吃了你。”本意是想要安慰安慰婢女,没成想,安慰的作用没起,可反作用来了。
刚想要伸出手来拍拍小侍女的左肩,以示安抚的喻文墨一脸的欲哭无泪,看着突然往自己身旁一躲避开自己的手,像是避瘟一样,然后马上跑掉的小侍女。
“你为什么……要跑。”身后穿来喻文墨的不解,小侍女的脚步愈发快了,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的模样。
她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呢,人就已经跑掉了。
话音逐渐的消了音,喻文墨缓缓地放下了凝滞在半空中的手。这是她在有生之年,难得的感受到了被人视为异类躲着的滋味儿。可原主,貌似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原来,换位思考从来不等于感同身受。
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生出同病相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