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丝线自无色之神的背后抽条,折射着空气中的看不见的七色光芒,淡淡的光晕笼罩在她的身后,浮动的千机丝就像是一双美丽至极的翅膀。
四月雨身为妖镰最擅长蛊惑人心,但这个时候混沌偏偏就被这个长相毫无攻击力的神明迷惑,悬停在她头顶上的四月雨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丝线纠缠上了混沌的衣角,再到他扬起的四肢,直至整个身体,柔中带韧的丝线令他动弹不得。
“抱歉了。”无色之神发出了一声叹息,两人耳边的耳坠都发烫的吓人,“没能带你去看第一界的无边云海,第二界的七色湖和小鱼,第三界的三千奇峰和悬瀑之门……如果我们还能有来世的话,这件事就交给来世的我去完成吧。”
混沌放弃了挣扎,声音沙哑的宛如最粗糙的砂纸:“……骗人。”
无色之神的千机丝不是凡物,如此他们两人都会魂飞魄散,神形俱灭,灵魂都没有了,又哪来的来世一说?
千机丝越收越近,两人的身体被千机丝包裹在其中,就像是一个硕大的蚕茧一样。
栾锦绝望的呼唤着无色之神的名字,声音尖锐又凄厉:“不,不要!”
与此同时,天边一人御剑而来,剑光直逼千机丝团。
千机丝迸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灵力,第九界的浊兽顷刻间飞灰湮灭,紧接着是第八界,第七界……无色之神最后的灵力扫遍了九界的每一个角落,任凭多么强大的浊兽,都没有任何一只能够残存下来。
这是无色之神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建立大结界,把九界分隔开来。失去了作为首领的混沌,浊兽群龙无首,他们就不会继续发展下去。以所有的力量清除现存的所有浊兽,按照人类修炼的速度,一时半会儿新生的浊兽成不了气候。
大结界里封存着无色之神的力量,九界里没什么比那更加澄澈纯净的灵力了,新生的浊兽大半都会被大结界所吸引,余下的一小部分浊兽,她的孩子们一定能够找到对抗的方法。
接下来七色神会选拔新的神明,新的神明会通过悬瀑之门,住进三千奇峰,替代她的存在,继续帮扶人类成长。有创世神在,她就不必过于担心。
浊兽、人类、混沌、七色神、定界兽……无色之神安排好了每一个人的去处,唯独牺牲了她自己。
空气中混乱到沸腾的灵力缓缓平息下来,一切都开始归于平静。
创世神接住无色之神残缺的身体,悲痛欲绝。
失去了神明的栾锦就像是发条走到尽头的玩偶,他的身形变成了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奶娃娃,他哭着责怪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如果不是你一直不肯插手九界的事情,神尊她怎么可能会神陨?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创世神手掌抚摸上无色之神只余下一半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是啊,栾锦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混沌诞生的第一刻我就该亲手除掉他,除掉那个和你长着同一张脸的人。”
“无色你没死对不对?刚刚我看到你有一缕灵魂溜走了,你大概会进入轮回吧?”创世神身上泛起莹莹亮光,他身体里有某样东西正在不断的消散,“如果我到人间去寻你的话,你还能认出我,原谅我吗?”
“无色,我这就来寻你……”
栾锦扯住创世神的手臂,锥心的重复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神尊她已经走了,她回不去神界,更不在人间了!如今您再离开,让九界该怎么办?!”
创世神挥开小小的栾锦,神情冷漠到了极致:“九界有自己的轨迹,与吾无关。”
偌大的九界,唯一一个和他扯得上关系的人已经不在了,第一界又变成了他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他原以为这一切没什么,无非是失去了一只聒噪的雀儿,少了一个捧场的听众,但无色之神离开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谬。
那样一个明媚如阳光的人出现过,他就无法再忍受一个人的永昼了。
创世神的灵魂消散的越来越快,他把自己送入了轮回,变成一个普通人,尝遍生老病死之苦,只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在茫茫人海中重新遇到无色之神,即使这样的希望渺茫至极。
如果他不能遇到她,那就当是他的赎罪吧。
创世神在神志彻底消失前想着,成为了人类之后,一定要为她保护好她最珍惜的孩子们啊……
被惊动的七色神拼了命的赶往了第九界,这些尊贵的神明单膝跪在地上,悲痛的恭送两位与天地同诞的神明。
在七色神准备离开的时候,赤色神顾虞突然起身,带走了创世神和无色之神的遗体。
创世神的躯体还算完整,但是无色之神一早就做好了与混沌同归于尽的打算,被创世神带出来的时候躯体已经残破不堪了,双腿都已经被侵蚀干净,只余空荡荡的裙摆……
其余的神明似乎并不赞成顾虞的做法,不过也没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异议。
那一日无色之神为众生而死,只可惜她生性温和柔顺,这么大的事情也从未想过让谁知道。下界的人们只看见了七色神离开的身影,便以为混沌是被七色神联手击溃,解救了万事万物。而创世神从一开始就没有怜悯过他的孩子们,那之后便成了失踪的状态,无人能寻。
顾虞登不上第一界,他把创世神的躯体送往了第二界的大结界,大结界能够带着创世神归往第一界。而无色之神的躯体则被他安放在了大结界不远处的地方,坚毅如顾虞,他却为了无色之神卑躬屈膝的到了绿色神居住的湖心亭里。
七色神排挤顾虞,此时倒不是时候。
绿色神道:“神尊她已经仙逝了,她是为九界而死的,如今她灵魂消散,九界安定,这是她最想要的归宿。并非不是本神不愿意帮你,只是你现在做得再多,神尊也无法回来,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顾虞抿着唇:“神尊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绿色神没有办法,她虽然不愿意帮助顾虞,但无色之神于她有恩,现在她能做的,就权当是报恩,求个心理安慰吧。
绿色神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了无色之神的残躯,缓缓的把她托向空中。
在接下来无尽的岁月之中,她的灵力会慢慢的修补无色之神的身体。她的躯体并非凡躯,再加上她灵魂已经不在世间,身体不过一具空壳,就像是被蛀空了的树干,也不知几时才能修好。
那时候的绿色神,从未想过数千年后的一日,无色之神的转世当真活蹦乱跳的回到了第二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