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嘉嘉的眉头一皱，拉着靳凌尘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毫无防备，一个白玉杯盏从门内飞来，触碰地面的那一刻瞬间碎片四溅。
“嘉嘉，小心！”
靳凌尘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掠过了一丝荫翳。
纪嘉嘉的心底“咯噔”一声，那个杯盏是从靳临渊的书房的方向扔出来了，她也百分之一百的确定刚才那个声音事靳临渊的。
只是靳临渊平日里素来沉稳，从不喜怒形于色，可是他刚才怎么会如此激动……
靳凌尘的目光蓦地沉了下来，快步向前走去，却被Java迎头拦住。
“少爷，老爷现在在谈重要的事，您不能进去！”
Java的语气沉重，目光却明显是在规避他的目光。
“起开！”
靳凌尘的声音泠冽得没有一丝温度，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室内一片狼藉。
地面上零落地放着不下十余个酒瓶，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酒味，靳临渊佝偻着后背盘踞在地上，他的身旁零零散落着一些草图，还有一些褪色的照片，只留下了一个落寞孤寂的背影。
靳凌尘的脚步顿住，连声音都滞住了一般，有些吃力地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字，“爸？”
靳临渊冷笑了一声，用手撑着地面，很是艰难地站起身，一双墨色的瞳孔盯着靳凌尘，那双眼睛幽深得像两个巨大的黑洞，仿佛顷刻间就会把他吞噬了。
他的眉间不自知地抽搐着，伸手指着靳凌尘的鼻子，声音却有些颤抖了，“谁让你进来的！马上给我滚出去！”
靳凌尘的身体怔住，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多少年来，不管是公司还是个人经历多大的变动，靳临渊都是把烦忧嚼碎了和着血默默地咽下去，而绝非是自己眼前这个借酒消愁的人。
靳凌尘步履略显沉重地走了过去，语气放得很低，“爸，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靳临渊的眸光蓦地阴沉了下来，语气里浸染着浓烈的酒味，“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东西来教训我了？”
他抬起眼眸，一双眼睛泠冽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
纪嘉嘉身体僵硬地站在门口，看着地上散落的画稿，这些尘封多年的稿纸已经褪色泛黄，目光移到右下角的签名，她的心口猛地一滞，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的礼物也险些失手掉在地上。
自从她跟着叶诺什学习以来，便注意到叶诺什的签名格外引人注目，原来竟是那么多年都没变过……
“少爷，最近老爷心情不太好，您还是先回吧，我会照顾周到的。”
Java面具苦色，语气恳切地说道，一边伸手示意佣人过来，压低声音道，“去煮一碗醒酒汤过来。”
“是。”
佣人会意点头。
靳凌尘的目光沉了下来，压低声音说道，“爸到底怎么了？”
Java的眉间紧拧着，沉默了良久，很是为难地说道，“少爷，有的事情您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反而伤神。”
靳临渊脚步蹒跚着走了过来，冰冷的目光落在靳凌尘的脸上，语气凝重，“你全部告诉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宁宁怎么会弃我而去！”
宁宁……
靳凌尘的心口猛地一滞，目光流转间留下了一抹阴影。
为什么这明明是个陌生的名字，他听起来却如此熟悉。
他身体僵直地站在原地，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席卷着他的全身，快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凌尘，我们先回去吧，等爸爸冷静下来，你们再谈也不迟。”
纪嘉嘉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却是在恳求，“这样下去你们的误会只会越来越大，凌尘，算我求你了。”
靳凌尘的眉间微颤，沉声应了一句“嗯。”
他错愕地挪动步子，转过身子向门口的方向走去，整个人如同一具空壳般，没有一丝气力。
纪嘉嘉信步跟了上去，暗自在心底庆幸，这样的结果也比父子两人两败俱伤的好……
回到车内，靳凌尘目视前方，手握着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他迟迟不语，纪嘉嘉也故意别过头看向窗外，心底的困惑却去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令她快要窒息了。
纪嘉嘉用力地咬了咬下唇，目光凝重地看着他，有些吃力地从口中吐出了一句话，“凌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靳凌尘一时晃神，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什么？”
纪嘉嘉的眉间微颤，紧攥着手，仿佛惟有指尖穿破掌心的疼痛感才能让她保持冷静，“刚才在爸的书房里，我看到了地上的画稿，署名分明是老师的。”
她低垂下眼眸，有些艰难的说道，“老师到底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靳凌尘的心口一滞，猛地别过了方向盘，车子险些冲进了花圃里。
他用手重压着眉心，从薄唇中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叶诺什是我的生母……”
他的声音骤然顿住，纪嘉嘉的心间一滞，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纪嘉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很是心疼地看着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原来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了那么多……
靳凌尘的眉间紧拧着，抬起眼眸看着她，眼里却掠过了一丝悲恸，“她从小就离开了，爸爸销毁了她所有的东西，这些年来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可是她却骤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他顿了顿，嘴角扯过了一丝苦笑，“连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或许这样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纪嘉嘉的眉间微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握着他的手。
那一晚两人很早便在床上躺下，窗外很安静，偶尔听得几声窸窸窣窣的虫鸣。
纪嘉嘉安静地轻倚在男人的怀中，没有只言片语。
因为她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多余的，此刻她只要陪在他身边便足矣……
第二天一早，纪嘉嘉便早早的起了床，昨晚靳凌尘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想起自己尊敬了那么久的老师，竟是自己的亲婆婆，怪不得对自己那么好，原来有这层关系，这些人千丝万缕的联系还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