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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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帐内烛光摇曳,树形的银制烛台插满了蜡烛,真丝刺绣地毯透出华贵的品味,黄金酒爵内盛满琥珀色的蜜酒。帐内坐着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淡淡的尴尬。

  托斯卡纳亲王正用一把精巧的象牙梳子梳理着下巴上的山羊须,眯着眼睛彷彿极享受那种梳子梳过胡须的感觉。奥兰多正冲着费德洛夫若有所思地笑着,那意思彷彿在向费洛德夫示好,可笑容摆在那张瘦骨嶙峋的脸上实在诡异。费德洛夫其实根本不口渴,却端着酒爵一口接一口地抿着蜜酒。

  “怎么这么慢啊!”费德洛夫终于忍不住了,眼望着帐外低声喃喃了一句。

  奥兰多正愁没话呢,马上接道:“就快了,大人,白鸥师团可是你的麾下啊,他们营区的位置你心中有数吧!”

  “呵呵,奥兰多,你不知道吧,费德洛夫老兄还生咱们的气呢!”托斯卡纳眯着眼睛似开似闭地瞅着费德洛夫笑道:“不过说起来那天的事,也确实怪咱们考虑不周,张凤翼不过是个千夫长,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伤了自家人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不值得啊!”

  “亲王殿下,您一定是多虑了?”奥兰多善意地劝道:“费德洛夫大人与您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他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与您产生芥蒂呢?”

  说罢,他转头看着费德洛夫,十分诡异地笑着。

  费德洛夫知道这是在逼自己表态了,他干咳一声,单臂横胸俯身一礼道:“大人,您这么说就让费德洛夫无地自容了,在十一师团功绩考察上,是属下误信馋言,连累亲王殿下也丢了面子,这件事属下至今感到惶愧,哪敢心存怨念!”

  “哈哈,我说吧!”托斯卡纳彷彿打赌赢了一般,十分高兴的样子,“咱们的老大哥就是这样,只要一生气说话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完全是下级对上级的样子。奥兰多,你说,你我怎担得起老哥哥的敬礼,这不是在羞辱我吗?”

  奥兰多看着托斯卡纳,摊手笑道:“既然军团长大人不原谅咱们,那咱们只有更诚心地做出补偿才行了。我看那个张凤翼就由军团长大人全权处理吧!咱们不再插手了,反正军团长大人的意见也就是您的意见。”

  受不了奥兰多那圆滑的说辞,费德洛夫终于挂不住了,他脸色松弛下来,讪讪地笑道:“你们这哪是在补偿我,分明是在损我呀,说得好像我与那千夫长有私怨、在打击报复他一般。我先声明,我和夏洛特完全与他没有任何恩怨,只是认为他来历可疑才提醒殿下注意的。”

  “呵呵,我们知道,军团长大人的一片苦心我们都知道。”奥兰多拍着他的肩头安慰道:“正因为相信军团长大人的手段,所以才要请军团长大人全权处理此事的。”

  费德洛夫蔑然笑道:“首席参军大人,你太高看我了,事情涉及到亡故的沈振铎大人,你我都清楚这其中的轻重。这种大事没有亲王殿下的亲自拍板,谁敢擅作主张?”

  托斯卡纳与奥兰多相视一眼,托斯卡纳突然笑道:“老哥哥,没这么严重吧!沈振铎大人的遗孤能来我们袤远军效力,我心里是和你一样高兴呀,你我身为这孩子的父执前辈,怎么提携爱护他都不过份,我怎么能怪你擅作主张呢?”

  费德洛夫眼球猛然突起,不敢相信地瞪着托斯卡纳,张着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片刻,他清醒过来,一步扑到托斯卡纳桌案前,探身阴沉吼道:“亲王殿下,请不要再玩笑了,我现在可没有心情听您的笑话。如果卡西乌斯的密报属实,那就不是死一个人的事情了,斡烈、迪恩、阿瑟都是那个死鬼的旧部,若被人藉着那个死鬼的名义死灰复燃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我想有必要给十一师团好好挤挤脓了。”

  “报告!白鸥师团万骑长苏婷应召求见。”外面执勤的侍卫官高声喊道。

  “请进!”奥兰多应道。

  费德洛夫深深地看了托斯卡纳一眼,忍着气坐回了位置。

  侍卫官挑开帘幕,军服笔挺、一脸严肃的苏婷手捧头盔的弯身进帐,进帐后军靴一并,立正单臂横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属下苏婷应召进见,听候总指挥阁下吩咐。”

  “呵呵,咱们的女将军来了,快过来坐,坐下来才好谈话。”托斯卡纳热情地举手招呼,像个慈祥的长者。

  苏婷站着没动,有些迟疑地道:“诸位大人在此,哪有属下的位置,大人有什么吩咐,属下站着也能作答。”

  托斯卡纳向奥兰多与费德洛夫笑道:“不是吧,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这么让人难以亲近?哈哈哈……”

  奥兰多笑着接道:“呵呵,万骑长阁下,这里并不是军事会议,我们只是有几个私人的小问题想向你请教。所以请别拘束,大家坐着随便聊聊。”

  苏婷躬身一礼道:“如此属下就逾礼了。”说罢在丝毯的最边缘跪坐下来。

  “嗯,这就对了嘛!苏婷大人,你们的营区离这里可不近啊,连夜跑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口渴了吧?”托斯卡纳眯着眼捋着胡须看着她笑道,招手向帐外喊道:“卫兵,为苏婷大人也进一樽蜜酒。”

  片刻,卫兵端进一只托盘,小心地将一大樽蜜酒放在苏婷面前的桌案上。

  苏婷身子坐得笔直,看也不看那樽蜜酒,恭声道:“诸位大人连夜召见属下,不知有什么要事吩咐。”

  “呵呵,不急,你先喝一口酒润润嗓子,我们没什么要紧事。”托斯卡纳看着她笑道。

  苏婷无奈,只得端起酒樽轻抿了一口,那酒汁掠过嗓子,根本就辨不出滋味来。

  旁边费德洛夫忍不住了,沉声问道:“苏婷,听说你以前认识张凤翼?”

  这句话如惊雷掣电一般,惊得苏婷心脏猛一收缩。

  她才一迟疑,费德洛夫马上阴声质问:“怎么?有什么不方便讲的地方?”

  苏婷低头躬身一礼,赶紧接道:“军团长大人,属下以前的确认识张凤翼。”

  费德洛夫与托斯卡纳、奥兰多相视一眼,帐里一片寂静。

  苏婷明白这是几个人在等她接着向下讲,只有暗自一咬牙,接着说道:“张凤翼以前曾经在我外祖父处学习,故此认识。”

  奥兰多缓和地笑道:“我没记错的话,大人的外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兵学大师宗毅臣先生吧!若张凤翼真是宗毅臣先生的入室弟子,那我们只安排他做千夫长实在是太屈才了。”

  苏婷马上道:“大人,张凤翼并不是我外祖父的入室弟子,他虽跟从我外祖父学习过一段时间,但后来背叛了师门,转投了别的师父。”

  托斯卡纳讶道:“哦?难道还有比宗毅臣大师武学兵法造诣更高的人吗?”

  苏婷默然,几位大佬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接着说,苏婷终于受不住威压,悻悻地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在我心中我外公是学识最渊博的人。”

  托斯卡纳知道这个问题令苏婷难堪了,没有再追问下去。帝国军的各级官佐谁没读过几本宗毅臣大师的兵学着作?对于这位兵学泰斗的权威性,他心中也是认可的。

  费德洛夫又问:“听说张凤翼入伍前还当过盗马贼,不知你对此了解多少。”

  “军团长大人,属下刚才已说过了,张凤翼不是斌道的弟子,他是背叛师门私自出走的,对于这样的人属下是不会有兴趣去打听的。”苏婷面无表情地答道。

  “那你知道他是哪里人?进入斌道门之前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吗?有没有用过其他的名字,譬如他原来是不是姓沈?”费德洛夫一连串紧追着逼问。

  “军团长大人,跟随我外祖父学习的弟子很多,再加上男女有别,属下与那张凤翼很少接触,更别提探问旁人的家事了。对于张凤翼,属下也仅仅知道这个名字而已,实在难以向大人告知更多的情况。”苏婷垂着眼皮,表情淡漠地说道。

  费德洛夫撑案而起,暴躁地叫道:“你说谎──”

  还没等苏婷开口辩解,奥兰多连忙抢过话头,“呵呵,万骑长大人可能有些误会了。我们之所以对你师兄感兴趣,是因为十一师团的斡烈大人对张凤翼作战中的表现赞扬有加,在请功报告中大力推荐了他,请求我们破格提拔,所以我们才想多了解他一些。你给我们好好讲讲你师兄的情况,对他的前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万骑长大人千万别有什么顾虑。”奥兰多说话时笑得满脸皱纹,亲切得像个爱唠叨的老人。

  苏婷俯首向费德洛夫与奥兰多一揖道:“两位大人,不是属下故意不说,实在是我与那人从无半点瓜葛。跟随我外祖父学习的学生极多,每年都有一批新学生入门,也会有一批学生出师,隔几年就会换一茬新面孔,属下哪可能每个人都记得?就算有些人属下面熟,知道是同门师兄弟,也不会刨根问底地打听别人的过去的。”

  费德洛夫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想再说,被托斯卡纳在桌案下一把按住。

  托斯卡纳眉头微皱遗憾地道:“万骑长大人,本来我们想趁着这次战功给你师兄升职的,可惜现在履历不完备,看来这次他要错过机会了,真是令人惋惜呀!”叹息地摇了摇头。

  苏婷不动声色地道:“总指挥阁下,请原谅我再次申明,张凤翼不是我的师兄,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非要把我与他联系起来,那么我希望他为背叛师门的行为受到惩罚!三位大人,不知我这样说你们能明白我的观点了吗?”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托斯卡纳有些尴尬地笑道:“呵呵,万夫长大人,我想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了,实在是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前来。”

  苏婷起身站起,俯身一揖道:“大人过谦了,属下愿随时听候诸位大人的召唤,若是大人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请恕属下告辞。”

  托斯卡纳点头笑道:“如此我就不送了。”

  苏婷又行了一礼,转身退出大帐。

  苏婷走后,帐内静了片刻。

  托斯卡纳开口道:“你们看这个苏婷说的是真是假!”

  费德洛夫生气地挥拳大声道:“这丫头绝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哼!敢这样死硬地对我说话,等这次出征结束我就把她调到边境守备师团去。”

  奥兰多接道:“苏婷不愿说也没关系,我已派人去他征兵档案上的家乡核查了。只是得等些时间罢了,早晚我们会知道真相的。”

  费德洛夫焦躁地叫道:“哪用得着那么费事,事情是明摆着的,这种事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托斯卡纳脸色一沉,淡淡地道:“杀个人很容易,但事情的来龙去脉咱们得了解,再说也难保他在十一师团里就没有同党了。”

  这句话提醒了奥兰多,他提议道:“那个来告密的卡西乌斯还在偏帐候着呢,白鸥师团与十一师团合同作战,他说不定对十一师团也有些了解,不如咱们先问问他?”

  托斯卡纳想了一下,道:“好吧,就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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