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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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凤翼和斐迪南两个人并肩而骑,急急地向着斐迪南营区驰去,入了营区,这里营内正在开饭,官兵们喧喧嚷嚷地一堆堆凑在一起边吃边聊。

  “全体整装上马。”

  随着斐迪南的喊声,身边的号角手吹起了号角,官兵们连忙稀里哗拉扔下饭碗拣起武器上马入列,各百夫长此起彼伏地扯着嗓子喊口令整队。眨眼功夫,十个百人骑队一列列像豆腐块般列队完毕。斐迪南什么也没说,把手一挥,当先策马出营。

  他们沿着回来的方向行军,一路上斐迪南绷着脸不说话,张凤翼在他身边并骑而行,侧脸观察了片刻,开口笑道:“怎么了,千夫长大人,这是在生谁的气呀?”

  “生气?哼!我哪敢,我是担心有人在生我的气呢!”斐迪南愤然负气地大声道:“我已经看出来了,师团长他们是把勃雷的安危算在我的头上了,勃雷他们要有个好歹,头一个脱不过责任的就是我斐迪南了。哼!还得上阵杀敌,还得帮人“带孩子”,我这千夫长也当得太难了点吧!”

  张凤翼在马鞍上仰面而笑。

  斐迪南瞪眼发怒道:“不许笑,就会看我的笑话!我就知道你也是偏向勃雷的。”

  张凤翼面带笑意地道:“大哥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你和勃雷都是我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谁也不会偏向的。要说偏向,我觉得我还是向着大哥你多点。将来咱们师团是一定要变成骑兵的,骑兵首领应该比步兵首领得到更多的重视才对。”

  斐迪南的脸色立刻好了许多,破颜笑道:“凤翼,还是你有眼光,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我看比某些老顽固有见识多了。”

  张凤翼失笑两声,话锋一转又道:“大哥请想一下,这一仗咱们取得了完胜,弟兄们伤亡极小,可谓“只有功劳,没有苦劳”,师团上上下下都皆大欢喜,等着回去受勋领赏呢!在这个当口,咱们空着手回营了,带回了两千人马凶多吉少的消息,你想师团的弟兄们会是个什么反应?”

  说着,他脸色凝重盯着斐迪南,一字一顿地道:“一定是喜事变丧事,几千弟兄由笑变哭。大家结束庆功,一齐出动寻找战友的尸骨。大哥,别管这事是谁的责任,也别管勃雷是不是咎由自取,大哥,你愿意当这个报告丧事的败兴之人吗?”

  斐迪南的脸色发青,不自然地笑道:“凤翼,你可别吓我,勃雷虽然狂妄了点,可也不至于这么菜吧!腾赫烈军早被咱们打垮了,根本集结不起足以吃掉勃雷的人手。咱们再向前找找,没准他们正在返回的路上呢,用不了多久就能和他们碰面了。”

  张凤翼淡淡叹了口气,“我倒不担心腾赫烈人能把他们怎样,我担心的是他们迷失了方向,你知道在沙漠里迷路是十分危险的。”

  斐迪南的脸色更难看了,再没心思发牢骚。下令属下向左右散开队列,呈“一”字形拉网前进……

  天色彻底黑下来了,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黑暗吞噬了一切,十几步外就看不清身旁的队友。斐迪南下令战士们点燃携带的火炬,火炬的光亮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微弱,像一串忽明忽暗的萤火虫散发着点点微光。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张凤翼他们也不知走了多远,早已过了应该碰到勃雷他们的搜索范围,队伍越往前走希望越渺茫,张凤翼与勃雷的心也越走越沉重,战士们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每个人都明白再不会有什么胜利的狂欢了。

  终于,张凤翼勒住马对斐迪南喊道:“大哥,停停吧,再跑战马要受不了了。”

  斐迪南勒住战马,对后面的号角手道:“吹休息号,让大家停下来歇会儿吧!”号角手吹响了号角,战士们纷纷勒马驻足,队伍停了下来。

  张凤翼道:“大哥,你们白天的追击队伍到过这里吗?”

  斐迪南向周围四望着苦笑道:“这里到处都是一个样儿,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我还真说不上来有没有来过这里,不过要按咱们走的时间算,应该是已经出了我们追击的范围了。”

  张凤翼仰头看着天空缓缓道:“大哥,咱们不能再走了,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斐迪南一愣,马上变色道:“那怎么行,找不到勃雷绝不回去,你不是也说──”

  “再走我们也会迷失方向的,到那时十一师团损失的就不只是两个千人队了。”张凤翼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道。

  斐迪南嗔目死瞪着张凤翼,不甘心地道:“我们再向前走一程,说不定勃雷他们就在前面。我刚才还发现了一具腾赫烈溃兵的尸体,咱们顺着尸体的方向走,应该不会迷路。”

  望着斐迪南希冀的眼睛,张凤翼略显疲色地解释道:“这方向的辨认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沙漠里只有星辰与太阳才是最可靠的,那些溃兵的尸体会把咱们带入死路的。”

  斐迪南手指着前方反驳道:“凤翼,你太死板了,腾赫烈溃兵都是向南逃的,只要咱们顺着这个方向向前走一段,如果又发现腾赫烈人的尸体,那就多半没错。”

  张凤翼看斐迪南非常坚持,心知无法说动,只得道:“不如这样吧,你派一个十人队,拿着号角火炬再向前探探,别让火炬的亮光走出咱们的视线,有什么情况让他们吹号联络。若是前面发现了腾赫烈人的尸体,咱们就再走一段。”

  斐迪南见张凤翼如此说,明知张凤翼是想拖延,可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有照他说的,分出一个十人队,每人带齐了火炬,配给三支号角,斐迪南又叮嘱一番。一行人逦迤而去,渐渐地远了。

  斐迪南焦躁地望着远去的斥候小队,前方黑漆漆的,即使举着火炬也看不清二十步外的情景。火炬的火光越来越小,终至明灭不定,几乎看不到了。

  不久,前方传来了召唤大队人马过去的集合号。

  斐迪南转头对张凤翼催促道:“怎么样,“大少爷”,歇够了吧?看起来前面没什么问题。继续向前吧!”

  张凤翼摇头苦笑着叹道:“在此地留下一个十人队,让他们备齐火把,一直燃着,这样万一有什么不测,咱们还能顺原路返回。”

  斐迪南咧嘴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按这法子咱们又能向前多走好多路了。”

  为了防止战士们在黑夜中走散,斐迪南收拢了队伍,上千匹战马挤在一起向前驰去。等斐迪南他们快到斥候小队前面时,前方十骑长举着火把策马赶过来喊道:“大人,在咱们右侧方有大股人马正向这里接近。”

  士兵们都紧张起来,四周响起“哗哗”的拉弦上弩声。斐迪南肃容凝视着前方,前方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会儿,隐隐有马嘶声传来。

  斐迪南把手一挥沉声道:“灭掉火光,散开!”

  士兵们纷纷灭掉了火炬,队列静悄悄地像鸟儿张翅一样向两翼展开。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了,已能听到大片马蹄翻起沙子的沙沙声。

  斐迪南紧绷着脸道:“凤翼,对面正在展开队伍,不管是谁,咱们不能落了后手。”说着就要下令放箭。

  凤翼抬手按住斐迪南的肩头,“别急,待我问问。”他双手张成喇叭状在嘴边高声喊道:“喂──对面的弟兄是十一师团的吗?”

  行军声立刻停了下来,两边静悄悄的,彷彿黑夜里这两支人马并不曾存在过。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回答,斐迪南眼神冷了下来,张凤翼按住他再次喊道:“对面的弟兄,张凤翼与斐迪南在此,如果是十一师团的人马,就请勃雷与庞克出来答话,再不出声就放箭了。”

  对面一下子骚动起来,大批战马加速向他们奔来,一个粗嗓子欣喜地喊道:“弟兄们,千万别放箭,别误伤了自己人,这里是第一千人队与第四千人队。天哪!凤翼,可等到你们了,我就知道斡烈大人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说着,前方暗影中冲出了大批人马,为首的大个子激动得连喊带叫地向他们招手,正是“罪魁祸首”勃雷。

  张凤翼与斐迪南相视而笑,心里都长松了一口气。

  张凤翼看着斐迪南一脸得意的表情,不禁笑道:“我知道你很享受这一刻,不过幸灾乐祸的话儿还是省省吧!你可是佩带家徽的人,理应拿出点气度的。”

  斐迪南也笑了,得意地道:“我倒想拿出点气度来,奈何这头莽牛根本不知气度为何物。他只需要有人在耳边时刻提醒他,他这块料到底重几斤几两即可。”

  张凤翼指点着他笑骂道:“你呀,实在不会做人,憋不住的话闭嘴好了。等见了斡烈大人与迪恩大人,还怕他能躲过一场狗血喷头的臭骂?”

  “看看你们俩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你们还有脸回来?为什么不找沙堆一头撞死算了,要不是张凤翼与斐迪南找到你们,两千多名战士就算毁到你们两个蠢货手里了。你们睁眼看看,现在咱们师团满打满算还剩下多少人?还能叫“师团”吗?你们想过没有,再损失两个千人队,回去后等待咱们的是什么命运?”

  说到此,斡烈突然凑近两人的脸,狰狞地盯着两人,两人赶紧把头低下,不敢与斡烈对眼。

  “是撤除番号!傻瓜,明白吗?是撤除番号!你不是功劳大吗?你不是不听命令也要抢功吗?将来烧毁战旗的时候,就由你这个功劳最大的人来点火怎么样?嗯?我的“大英雄”!你说!你他妈的自己说!你是不是个蠢货,是不是个大蠢货……”

  看来师团长大人是彻底处于暴走状态了,阵阵狂怒的咆哮声几乎冲破帐顶,暴风骤雨般的怒骂半个营区都能听见。营帐外面一干想求情的弟兄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偷听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进去求情的胆量都没了。

  斐迪南吓得脸色灰败,心下惴惴地道:“这下他们俩算完了,撤职是免不了,军棍也肯定免不了,搞不好连性命也──”话说一半立刻被周围几人恶狠狠的目光止住。

  斐迪南自知说错,连忙歉意地道:“对不起,是我乌鸦嘴,我的意思是说得赶紧想法子救他们才是。”

  多特愤愤地道:“哼,你现在倒担心起来了。一路上你不是挺得意的吗?只有你是真正的骑兵,别人都是有名无实,要靠你来援救。庞克大哥被撤职,岂不是正称了你的心意?”

  一同来为勃雷求情的千夫长冈瑟与千夫长韦伦,还有一大堆百夫长,大家都鄙夷地看着斐迪南。

  千夫长冈瑟曼声道:“哦?原来斐迪南大人是这么想的啊!”

  斐迪南睁大眼睛,叫起了撞天屈,“多特老弟,你可要凭良心说话,我为勃雷担心还来不及,怎么能说那种伤感情的话。”

  阿尔文阴阴地接道:“你是没说过,可你别以为兄弟们都是傻子,都看不出来,你那神气劲儿和眼神都说明你把自己当成我们第一千人队的恩人了。”

  “好,好!”斐迪南望着大伙儿敌意的目光,惨然笑道:“我这就进去苦求斡烈大人,拚了我这条命也要把他俩保下来。”

  斐迪南说罢转身,正要迈步只觉胳膊一紧,转头一看,是张凤翼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张凤翼眯着眼睛大有深意地看了阿尔文一眼,阿尔文立刻别过脸。

  斐迪南诧意地道:“凤翼,你这是何意?”

  张凤翼缓声道:“呵呵,情是肯定要求的,不然咱们一堆人站在这儿干嘛?不过得等时候到了才能上场。”

  千夫长韦伦问道:“凤翼,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凤翼悄声道:“现在咱们师团损失这么大,十成弟兄失了六七成,师团长已经心疼坏了。剩下的每一个弟兄都是师团长的心头肉,都是师团再建的骨干。这种当口师团长怎么忍心真的整治勃雷他们,我看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当然,骂肯定是要臭骂一顿的,不然让他们养出了毛病,再不把军令当回事儿还了得!”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冈瑟恍然笑道:“凤翼说得有理,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张凤翼又道:“一会儿斡烈大人肯定要给这两个家伙一个下马威,那时候咱们再一齐出场求情,也算配合一下斡烈大人。”

  众人偷笑着答应。

  斡烈的侍卫官索普低声骂道:“你们他妈的小声点不行吗?想害死我呀!让斡烈大人听见,里面那两个家伙没死,我倒要被送去挨军棍了。”

  又过一顿饭功夫,这期间斡烈与迪恩两个轮番上阵,一个训完了换另一个接手,暴风骤雨般的痛斥一直没停息过。

  终于,大家等待的关键时刻到来了。

  “你们自己说,阵前违抗军令,该处何罪?”斡烈虎着脸道。

  “大人,属下知道错了,求大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戴罪立功。”勃雷苦着脸求道。

  违抗军令者死,而在作战时不服从军令更加严重。

  斡烈师团长森然道:“阵前违抗军令该处何罪?勃雷、庞克,你们身为千夫长,是不知道还是心中知道却故意不服从?”

  勃雷顿时说不出话了。

  斡烈突然提高声调喝道:“我再问你们一句:阵前违抗军令,当处何罪?”

  庞克再也受不了,咬牙闭眼道:“报告师团长大人,阵前违抗军令者,当处斩刑!”

  斡烈冷笑道:“我猜你们一定以为这么处罚对你们不公平吧,因为你们是追杀敌人去了,没有当逃兵。哼!在你们心里,遵守军规军纪就像在做生意,是可以拿东西交换的。你们是不是这么想的,只要立了战功,即使犯了错也可以免于责罚?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

  庞克流下了泪水,站正大声道:“不是,军规不是做生意。”

  勃雷暗叹一声,耷拉着脑袋什么也不说了。

  斡烈扬起头厉声喝道:“军规不是做生意!你们终于明白了,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让你们明白这个道理,让你们当个明白鬼!恩里克,把这两个违反军令者,拖出去处以斩刑!”

  候在外面的军法执行官恩里克还没进帐,稀里呼噜一大堆人便抢进了斡烈的帅帐,斡烈眯眼一看,仅存的几个千夫长都到齐了,还有三十多个百夫长,连自己的侍卫长索普也在其中,师团中级军官几乎都到齐了。

  几十个人在帐里跪了一地,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倒把恩里克挤在了帐外进不去了。

  斐迪南和张凤翼带头磕头道:“大人,大人!求求您!网开一面啊!”

  斡烈气得浑身直颤,手指着众人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实话告诉你们,今天谁替这两个家伙求情也不行。”

  张凤翼趴在地上抬起脸激动地道:“大人的教训属下们在外面都听到了,这两个混帐理应军法从事。师团长大人,您千万要保重身体,被这两个混帐气坏了不值得啊!现在咱们师团元气大伤,要是大人您再有个好歹,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可怎么办啊?”

  斡烈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继而容色稍霁,抚着额头叹道:“唉,别说了,凤翼。我这一辈子风餐露宿,刀头舔血,能活到这岁数已是赚到了,哪还有什么更多的奢望。要说希望的话,只希望能带出一批有出息的年轻人来,也算为帝国军的昌盛尽最后一点心力。”说着,手指着庞克与勃雷恨恨地道:“你们大家说说,平素我待他们如何?可他们呢?不惕励奋进,却恃宠而骄,为了丁点军功,拿手下弟兄们的生命当儿戏,所作所为真使我失望啊!”

  张凤翼赶紧接道:“大人,您消消气,您消消气,这两个蠢货确实该死。属下们不是要为这两个混人求情,实在是咱们师团现在缺人啊!现如今咱们两万人的师团只剩下不满七千了,大半百夫长都是新提拔上来的。说他是百夫长,其实入伍才不到几个月,这战力实在是令人堪忧啊!这两个家伙虽说混帐,到底上阵还能使唤一下,能为大人分解一点忧劳,就是大人要杀他们,也等有了合适之人接手他们的职位再杀不迟呀!”说罢趴在地上就磕头。

  大伙儿都跟着磕头,一时间满屋子响起“崩崩”的磕头声。

  说到这一步,斡烈也不能不给大家一个面子了,他长叹一声对勃雷与庞克道:“你们听到没有,不是我不杀你们,实在是难却大伙儿的情面。你们两人论武艺与勇敢,在咱们师团都是排得上名的,可作为一个千夫长光有勇敢是不够的,如果只会像野猪一样乱冲是永远也成不了大器的,即使你们立了天大的战功,即使你们被提拔为军团长,也早晚逃不过战败身死的命运。”

  火候差不多了,是该两人表态的时候了。张凤翼赶紧偷偷给二人递眼色,庞克早已涕泪交流,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勃雷是老兵痞了,脸皮早已油盐不侵,一看到张凤翼的示意,立刻跪倒,一脸沉痛地道:“师团长,您什么都别说了,是属下该死,辜负了您的期望,属下已经明白了,属下甘愿承担罪责,接受斩刑。”

  庞克也立即跪倒,大声道:“师团长,属下也愿以一死赎清罪责。”

  一旁板着脸负手而立的迪恩急了,趁众人低头跪倒之际偷偷拽了拽斡烈的衣襟。斡烈回头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可露了破绽,另一边的阿瑟看得摇头暗笑。

  斡烈转过头时脸色已是缓和多了,他沉吟着缓缓地道:“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让老夫心里很欣慰,你们要明白,惩罚并不是目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才是目的。既然你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老夫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自新改过的机会了。”

  旁边跪着的张凤翼立刻道:“你们两个蠢货,还不赶紧谢大人饶恕之恩。”

  “谢大人饶恕之恩!”庞克还在发愣,勃雷已大声叫着磕头了。

  斡烈狠瞪了张凤翼一眼,张凤翼赶紧低下头去,“大胆!哼!我什么时候要饶恕他们了?死罪可免,活罪不能免。来呀!杖责八十──”

  “大人!”一听要开打,张凤翼连忙打断斡烈。

  斡烈瞪眼怒道:“怎么,已经放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怎样?”

  张凤翼陪笑道:“大人,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之后几天内还要追杀逃跑的腾赫烈人,虽说骑兵作战是白鸥师团的优势,可咱们也不能太失了面子不是?就算斩的敌军首级没人家多,这气势上却不能输给了白鸥师团,即使是像野猪一样冲一冲也是十分必要的呀!”

  斡烈冷笑道:“怎么?除了他俩十一师团就没人了吗?恩里克,把这两个家伙拖出去杖责四十。”

  张凤翼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伙人千恩万谢地退出了大帐,勃雷与庞克被恩里克的手下押去挨军棍。

  临走时,勃雷对着众人拱手叹道:“唉!我这回是光着屁股推磨,转圈丢人。什么也不说了,多谢众位弟兄援手之情。”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了他俩,索普瞪眼对恩里克道:“死胖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勃雷大哥明天要是骑不了马,看我怎么收拾你。”

  恩里克急得满脸油汗,咧着嘴骂道:“就你会充好人,就你会上眼药,这些还用你说,难道我想让勃雷大哥挨军棍不成?”

  庞克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看到张凤翼后立即失声痛哭。

  张凤翼拍着庞克的肩头温颜道:“其实你们今天用不着这么急的,这种地方,没有水、没有粮食、没有草料,就是骑着马又能走几天呢?师团长大人之所以下令休整一夜就是这个意思。这些腾赫烈人早晚逃不出咱们的手心,即使没有咱们追杀,他们也走不出这茫茫沙漠,从他们逃离水源地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他们败亡的命运。”

  第二天一早,战士们休息了一夜,又补足了淡水,开始整队向南追击。

  梅亚迪丝带着卡西乌斯与苏婷来见斡烈,一见到张凤翼便沉下俏脸道:“昨天一夜你跑到哪里去了?可知道当逃兵要受到什么惩罚吗?”

  斡烈一拍额头陪笑道:“唉哟,蕾大人,此事是老夫失误了,昨夜是我托凤翼办点事儿,竟忘了告诉你,这全是老夫的过错,还请大人原谅凤翼这一回吧!”

  梅亚迪丝凤目斜睨着张凤翼,似笑非笑地道:“斡烈大人亲自求情,梅亚迪丝当然得卖大人面子。不过张凤翼,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仍是白鸥师团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去不了。下次再敢离开卫队擅自行动,我就治你个逃兵之罪,你听明白了吗?”

  张凤翼默然不语,坚毅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白,脸上的刀痕泛起淡淡的红色。卡西乌斯快意地撇嘴微笑。

  梅亚迪丝看张凤翼不答话,负气地提高声调喊道:“你听明白了吗?仆兵!”

  斡烈连使眼色,推了张凤翼一把陪笑道:“师团长大人在问你话呢!”

  张凤翼强咽下一口气低声道:“属下听明白了,大人。”

  梅亚迪丝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头开始与斡烈讨论起行军序列来。

  经过斡烈与梅亚迪丝商定,追击时两个师团并排前进,各管一边。行军队列散的极开,部队以百人队为单位呈扇形摆开,在大漠上拉网前进。汉拓威军的追击队列整个上午都没发现腾赫烈人,不过倒毙的战马随处可见,召来大批的兀鹫抢食尸体。

  这一次,梅亚迪丝率领着银鬼面卫队与卡西乌斯的万骑队一起行动。

  路上,看着那些争抢死尸的兀鹫,卡西乌斯兴奋地叫道:“哈哈,腾赫烈人已经开始杀马喝血了,等马杀光了,我看他们再吃什么。弟兄们,加快速度前进呀,立功就在眼前。别让那些秃头鸟衔光了腾赫烈人的尸体,抢了大伙儿的功劳呀!”

  听到这话,银鬼面卫队的女孩们纷纷皱起了眉头。

  卡西乌斯瞥着面色不豫的梅亚迪丝阴笑道:“怎么了,师团长大人,属下说得不对吗?说起来这全是拜凤翼老弟奇谋妙计之赐,咱们才得以如此顺利的歼灭敌人呀!”

  看着那些被啄食的白森森的马骨,梅亚迪丝感到一阵反胃,她沉着俏脸没有回答卡西乌斯,拉下银鬼面面具遮住了脸颊。

  卡西乌斯心头十分快意,转头对着张凤翼调侃地笑道:“老弟,我听说青黄岭阵地上就聚集了铺天盖地的秃头老鹰,当时我还不信,现在可真让愚兄开了眼。哈哈,几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老鹰聚在一起呀!看来老弟还真是与这种鸟儿有缘哪,它们总是伴随着老弟的胜利从天而降,简直就像是老弟你的吉祥物一样了。”

  张凤翼神情漠然地笑道:“大人谬赞了,要说胜利也是我军全体官兵的胜利,属下何德何能,敢妄自居功。”

  卡西乌斯仰天笑道:“贤弟太谦虚了,虽说胜利是全体官兵齐心奋战的结果,可贤弟的运筹帷幄之功也不可抹杀呀!呵呵,仔细想来,这些秃头鸟虽然丑陋,猎食的方法却十分聪明呢,你看它们明明可以从天而降直接与猎物搏杀,但这可人的小东西却并不冒这个险,它们能跟着猎物在沙漠里盘旋十多天,直到猎物被干渴折磨得全无反抗之力后才施施然地落下从容就食。这种手段倒与贤弟的风格十分相似呢!”说罢转头对周围属下道:“弟兄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周围卡西乌斯的下属哄然发出助威的笑声,一个百夫长凑趣地喊道:“不如以后就称这位老弟“兀鹫”算了,倒比什么凤呀鸟的更有爷们气概。”

  卡西乌斯扬鞭指着那百夫长狂笑道:“对,对,这个主意妙!就这么说定了!”

  “卡西乌斯,难道除了扯皮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干了吗?我命令你带着直属卫队向前突进。”梅亚迪丝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卡西乌斯也不理会梅亚迪丝,斜眼睨视着张凤翼阴笑道:“怎么?开句玩笑就不高兴了?老弟的胸襟不会这么窄吧!”

  张凤翼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唇角傲岸地弯起,挥手指着天上成群的兀鹫笑道:“大人的玩笑果真风趣,不过属下提醒大人,这里可不是只有一只兀鹫呀,就算把属下比作兀鹫,那也只能算领头的那只吧!大人与众位兄弟都要算在这群抢食者之中吧!”

  卡西乌斯闻言气得面颊扭曲,却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词,转脸对属下恨恨地喊道:“弟兄们,咱们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打马向前。

  卡西乌斯一伙走后,梅亚迪丝放慢了速度,一来不愿再与卡西乌斯一起,二来看形势前方也不太可能出现有效的抵抗了。这样周围就只剩下银鬼面卫队的姑娘们与张凤翼这个仆兵了,队伍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虽然没了卡西乌斯在眼前挑衅,张凤翼还是感到心中愤懑,梅亚迪丝死扣着不放他回十一师团,可在白鸥师团却到处碰到敌意的目光。这里即使是士兵也大半佩戴着家徽,是个地道的“世家子弟俱乐部”,梅亚迪丝越看重自己,自己就越招来军官们的忌恨,更不用说珀兰那群明里暗里的倾慕者了。

  他落落寡欢地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珀兰身为侍卫长必须跟在梅亚迪丝身侧,她有心安慰张凤翼,当着众多队友的面却无法表示,只有担心地频频回头看探。

  姬雅与张凤翼并肩而骑,看他不开心就轻拍一下他的肩头,明媚地笑道:“小弟,别不高兴,做人不可能讨好周围每一个人的,这副样子可不像平时的你呀!”

  珀兰的频频回头被娜塔莉看到了,她顺着珀兰的目光回头看到了张凤翼,唇角一弯偷笑道:“瞧你那情人在担心你呢!看那心虚讨好的样子,我都看不过眼了。她好歹也是银鬼面卫队的卫队长,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拿下呢?这也太没难度了吧!”

  周围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珀兰羞的赶紧转身,再也不敢回头看了。

  笑声中小颦拉拉张凤翼的衣袖轻声道:“大哥,你别生气,万夫长他们是在忌贤妒能,不管别人怎么看,小颦永远站在大哥这一边。”

  看着周围一双双关切的眼眸,张凤翼心中一阵悸动,这么多清纯可爱的女孩在关心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不感到幸福与骄傲,想到这里,离开白鸥师团的决心竟有些动摇了。

  十一师团和白鸥师团商定好的追击序列不到半天就被打破了。

  按区域划分队列拉网前进是为了扩大搜索面积,可跑了没多久,战士们就明白了所谓的搜索根本没有必要,天上成群的兀鹫早已为他们指明了方向,兀鹫盘旋聚集最多的方向一定就是腾赫烈军溃逃的主要方向。这个发现让汉拓威的战士们兴奋起来,前方搜索区域不到敌军的百人队害怕失去了抢功的机会,千夫长们纷纷找到斡烈与梅亚迪丝要求改变搜索方向。

  事情是明摆着的,人眼看得再远也不如天上的飞鹰视野开阔。既然那些盘旋的兀鹫已经为大军指明了方向,再拉网搜索也确实失去了意义。斡烈与梅亚迪丝商量后决定改变进军队列,下令各千人队自由追击敌军。

  被允许自由行动的汉拓威骑兵们欢腾起来,人人都明白,立功就在眼前。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前面的敌军已到了强弩之末,早不再是“纵横无敌的腾赫烈铁骑”了。现在与敌军交战机会远大于风险,能不能立功就看战马跑得够不够快了。于是斡烈与梅亚迪丝一声令下,一股股骑兵争前恐后地向着兀鹫最多的方向杀去,部队前进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许多。

  这其中勃雷率队冲在最前头,昨夜的迷路让他心中憋了一口恶气,他发誓要藉这次追击把场子找回来,重树自己“十一师团第一强兵”威名。可既然是骑兵作战,斐迪南怎能让别人抢了他的风头,两个千人队狂飙突进,把所有人都甩在了后面。

  一路上,追击的战士们不断地发现倒毙的战马和腾赫烈兵的尸体。加起来算的话怕不有几个百人队了。战马都是被杀死的,尸体上也满是劈刺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地方不会另外冒出一股部队袭击他们吧?”斐迪南控马路过这些尸体时,边走边疑惑地喃喃道:“不可能啊,我可是打头的追击队伍了。”

  勃雷开始也十分纳闷,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他随即就想明白了,纵声大笑着对斐迪南道:“告诉你吧,腾赫烈人在靠杀马填肚子呢!可他们又都不愿杀自己的马,这种时候杀了自己的马就等于失去了逃命的机会,所以只好同僚之间互相打主意了,一有人肚饿口渴就得自相残杀一通。哈哈,没准没等咱们追上呢,他们就已死得七七八八了。”

  斐迪南也笑了起来,“不能让这些腾赫烈人就这么白白地死了,要死也得死在咱们手中。”说罢挥手对属下喊道:“弟兄们跑快点,腾赫烈人正在窝里斗呢?别让咱们的功劳没了。”

  两个千人队加速催马向前追去。

  勃雷与斐迪南的领先优势并没有保持很久,不久,白鸥师团的罗宾斯就不甘示弱地率队追上来了,后面的几支白鸥师团的千骑队也大有赶超之势,对此勃雷与斐迪南也没有办法,毕竟不是个人赛马,不能脱离大群属下独自撒欢儿。人家白鸥师团的“王牌轻骑兵”的招牌也不是白叫的,他俩只能催促属下咬牙狂鞭战马前赶。

  接下来,两个师团战士看到了追击路上的第二段奇景,沙地上发现了一批活着的腾赫烈士兵,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坐着,大部分是躺着,身上裹着破旧的毡片,一个个蓬头垢面,唇口干裂,面容枯槁。看到追兵的到来,这些人连身子都没挪动一下,他们眼神呆滞地望着追来的汉拓威骑士们,丝毫没有畏惧躲避之意。

  最前面的一些汉拓威骑兵策马奔得太快了,以至于没有发现这些躺倒的敌军士兵竟然是活着的,直到发现了一个坐着的敌军士兵,才使队伍停了下来。

  “腾赫烈人!这些腾赫烈人不是尸体,是活着的,弟兄们,杀呀!”一个汉拓威百夫长一声叫喊,骑兵们挥舞着各色武器一拥而上。

  在争抢中十一师团士兵的长矛占到了极大的便宜,对付那些躺着的腾赫烈人,长矛只需轻松地一扎即可,而白鸥师团的弯刀则需战士们俯身才能构到敌人。好多次白鸥师团的战士出刀还没碰到敌兵,目标就被斜刺里伸过来的长矛钉在了地上,这样敌军的首级总是被十一师团的骑兵先获得。

  几次争抢失利后,罗宾斯大怒了,“他妈的,身为皇帝陛下的近卫师团,帝国军精锐中的精锐,老子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不就几颗人头嘛,老子不要了!”他下令战士们不再用刀攻击,而是策马直接从敌军士兵身上踏过,“哼,不是手快吗?看你还抢不抢得过。”

  这一招果然简便有效,大股战马冲着那些“破毡片”驰过,一堆堆浸满血迹的毛毡被踏扁碾碎埋入黄沙中……

  “哼!杀些全无反抗之力的人也太没劲了,既然白鸥师团的弟兄喜欢就留给他们吧!咱们跑到前面去找些真正够份量的敌军动手。”看到再无法得手,勃雷与斐迪南索性说起了风凉话,带着队伍向前驰去,马蹄翻飞,留给罗宾斯一屁股的尘沙。

  一没人争抢,罗宾斯立刻失去了兴趣,那些只不过剩下半口气的行尸走肉杀与不杀又有何关系?以自己的身份做这件事实在跌份儿,若不是要与十一师团这两颗“眼中钉”斗气,自己绝不会干这种没品的事。所以勃雷还没走远,罗宾斯就下令手下放弃那些苟延残喘的敌军,继续向前追击……

  就这样,原地还剩下几十个奄奄一息的腾赫烈人,罗宾斯没有杀他们,后面路过的汉拓威士兵也没杀他们,看着那生机全失的眼神,靠杀这样的人换取功劳实在胜之不武,再好战的士兵也提不起刀,于是在银鬼面卫队到达时,这些人竟还活着。

  看着满地的惨状,每个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大家默默地策马从那些人身边而过。小颦走在队伍的最外侧,她的马一不小心踩在了一个腾赫烈士兵的毡毯上,吓得她赶紧用力勒马躲过,战马被勒得急了,惊嘶一声人立而起。面对扬起的马蹄,那个差点被踩中的腾赫烈士兵只睁开空洞的眼睛漠然地扫视了一下,就又闭上了眼睛,从始至终身子都没抽动一下。

  战马被及时勒住,小颦吓得俏脸煞白,手拍着胸口对张凤翼道:“大哥,这些人怎么这样,要被马踩中了却躲都不躲,真吓死我了。”

  张凤翼右手轻抚着颊上刀痕笑道:“看见前面那些被杀死的战马了吗?那些马多半就是眼前这些人的。既然被同伴夺去了战马,当然喝马血的时候也轮不到他们了。最后有马骑的都走了,他们还妄想凭着两条腿找到走出沙漠的机会,再后来身体脱水,再也走不动了,妄想终于破灭,只有躺在这里苟延残喘了。”

  张凤翼的一番话说得女孩们都心生怯意,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策马躲着地上的敌兵。看着她们这个样子,张凤翼暗自摇头,心道军营实在不是这群少女该来的地方,这种心态武艺再好也算不上强兵。

  张凤翼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唇角露出了笑意,这下恰巧被娜塔莉看见,她心里正不舒服,马上瞪眼道:“喂,仆兵,笑什么,该不是在笑我躲地上的敌兵吧!看我们难受的样子你很得意是吧?很享受是吧?说起来,这一切可全都是拜你之赐呀!”

  张凤翼知道辩不得,跟这个SM女王有理也说不清,连忙睁大眼睛愣愣地道:“娜塔莉姐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笑了吗?姐姐,你看错了吧,我没有笑呀!”

  一看张凤翼开口否认,娜塔莉声调立刻高了起来,“好哇!竟敢瞪眼不承认,臭仆兵,反了你……”

  前面策马而骑的梅亚迪丝听到了娜塔莉的声音,回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娜塔莉马上哑声了。看着她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张凤翼笑咪咪冲她点头示意,显示出胜利者的大度。

  等梅亚迪丝回过身后,娜塔莉策骑来到张凤翼身边,低声恨恨地道:“臭仆兵,卡西乌斯万夫长说得一点没错,你就是一头兀鹫,从今后我不再叫你名字了,就叫你兀鹫,等着吧,要不了多久,这个绰号就会传遍全师团的。”

  “哎,喂!喂喂……等等,姐姐,咱们有话好商量……”

  娜塔莉理也不理张凤翼,得意洋洋地策马向前驰去。

  过午时分,追击部队发现了第二批被杀死的战马。

  此时的勃雷已有些意兴阑珊,他勒住了战马转头对斐迪南道:“喂,我说,咱们向师团长请示一下,让弟兄们歇歇吧,也正好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

  斐迪南挥鞭示意后面的队伍停下,勒马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没劲了,你这股锐气泄得也太早了点吧!早上还又跳又叫的要抢头功呢!”

  “谁没劲了?”勃雷没好气地道:“我才不是没劲,我是有劲没处使。咱们狂奔了一上午,碰到的能站直腰的敌兵不超过一百个,这种追击太没意思了。如果只是清点一下敌兵尸体数目,又何必像奔丧一样狂冲,你不觉得咱们这样有点傻吗?”

  斐迪南没有说话,低头盯着马蹄边躺倒的敌军战马,用矛尖撩开伤口探看。

  勃雷看斐迪南不理他,有些生气了,“喂,干什么呢?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斐迪南凝视着地上的尸体曼声道:“马脖子上刀口看起来很新鲜,连血都还没完全变黑,说不定咱们只差最后一步了呢?”

  勃雷顺着斐迪南的目光冲那马尸上的伤口仔细端详了片刻,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他抬手重重一拍斐迪南的肩头笑道:“哈哈,不愧是我的小弟,我果然没看错你。咱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马向前追吧!”

  斐迪南抬手打落他伸出的胳膊,板着脸怒道:“去!谁是你小弟,我比你大好几岁呢,如果不愿叫大哥就少套近乎。”

  两个人笑骂几句,领着队伍加劲率先追去。

  又跑了一程,斐迪南身边一个卫兵突然指着前方叫道:“大人,快看,是腾赫烈人。”

  斐迪南凝神向前方观望,远方茫茫无际的地平线上隐约见到一些黑色的小点,细看之下全是正在移动着的人影。

  他单臂举起铁矛,冲着左右属下挥动着喊道:“弟兄们,前方就是溃逃的腾赫烈主力,大家立功的机会到了,都随我冲啊!”说罢双脚一磕马腹,当先向前冲去。

  在沙漠里急驰了一个上午,终于到了收获战果的时候,骑兵们都兴奋起来,纷纷催动胯下战马,一匹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奔去。

  这时,勃雷的队伍只是勉强跟在斐迪南骑队的尾部,比起真正的骑兵来,这些没骑过几天马的长矛手们毕竟还是差了一截。前面的骑队轰然而动,后面的勃雷一个愣神没搞清状况,两支队伍眨眼间甩开了距离,勃雷马上反应过来,接着也发现了前面的腾赫烈人,于是拚命召唤属下前冲。

  勃雷狂鞭战马赶到斐迪南的马旁边吼道:“斐迪南,好小子,太过份了吧,发现敌情也不招呼一声,想吃独食呀!”

  斐迪南策马向前,头也不回地哼笑道:“哼哼,明摆着敌军看不见,你还要我怎么招呼?要怪也只能怪你眼力不好。要不你也跑我前面让我追一回试试?我保证不像某人一般啰里啰索废话没完。”

  勃雷气得手指乱颤,“好!你等着。”说罢打马急冲试图超跃斐迪南……万蹄翻飞,两支狂奔的骑队在沙漠上扬起了冲天的沙尘,远远看去像条黄色的土龙腾起。

  “怎么回事?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罗宾斯急忙地问斥候队长。

  “大人,前面灰尘太荡,看不清呀!”斥候队长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妈的!跑了一上午还这么有瘾,这些辎重兵的精力还真是像牲口一样充沛。”罗宾斯口里这样骂着,心知前头一定出状况了,他把手一挥下令道:“弟兄们,咱们也加把劲儿,别让十一师团把功劳都抢光了。”

  随着前面的部队开始冲锋,后面的部队虽然搞不清状况,各级军官本能地纷纷下令加速前进。除了罗宾斯的千骑队,更后面的莱曼千骑队、苏婷直属千骑队、庞克的第一千人队,也都开始加速前进……

  这时的腾赫烈溃兵已是饥渴交迫,疲惫到了极点。

  从昨天下午在混战中逃得一命开始,一夜再加半天的时间,他们就没停下过逃亡的脚步,到了这个时候,已是灯枯油尽了。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再也忍受不了煎熬,就地倒卧在黄沙里,永远站不起来了。天空中的兀鹫跟随着他们,看到有人倒下就肆无忌惮地飞扑下来啄食。对此,活着的人已经麻木,大多数人已不再去想生还的希望有多少,只是本能地拖着步子随着人群行走而已。

  终于有人看到了后面追兵扬起的滚滚烟尘,“汉拓威人追上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这一声彷彿捅落了马蜂窝,人群“嗡”的骚乱起来,原本拖着脚步挪动的溃兵们突然激发起了本能的潜力,人人睁着惊恐的眼睛,像没头苍蝇般动了起来,东冲西撞,寻路奔逃……

  前边还在惊惶失措,后面斐迪南的重甲骑兵已然追尾杀到。

  看着眼前敌军如惊散的羊群般四下散逃,斐迪南咬牙笑道:“腾赫烈蛮兵们,受死吧!”

  端平了枪刺纵马杀入人群,在他身后一队队骑兵小队像一柄柄尖刀插入溃乱的人群。无数战马来往穿插,沙地上转眼腾起黄色烟尘,将双方都包在沙尘的帷幕中,士兵们十几步内就看不清敌我。到处是兵器相击的脆响,喊杀声与惨呼声混成一片,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叫喊,分不清是快意斩杀的发泄,还是绝境反噬的嘶嗥……

  勃雷骑队紧跟在斐迪南骑队后面,驰近战场时,勃雷一手勒住战马,另一手抬臂一挥,止住了身后的队伍。

  身旁的百夫长手握长矛急躁地催道:“大人,发什么愣?咱们赶紧冲进去呀!”

  勃雷转头瞪眼斥道:“瞎喊什么,就知道乱冲!没脑子。”

  他观察了一下战况,“这里的局势斐迪南千人队足能应付,人多了反而添乱,再说咱们也不能老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拣剩饭吃,咱们越过斐迪南他们,插到前面去截住逃跑的敌军,另开一局。”说罢引缰绳掉转马头道:“弟兄们,咱们走,插到前面拦截腾赫烈人去。”

  大股骑队卷着沙尘向前驰去……

  第三个到达战场的是罗宾斯千骑队,罗宾斯到达时,混战已经结束,原来的战场上东一摊、西一具的到处是敌兵的尸体。事实上,早已认命的腾赫烈溃兵根本没心思拚杀,除了实在跑不动的负隅顽抗一下外,大部分敌兵只是一门心思想逃跑。在最开始被斐迪南冲了个措手不及后,有坐骑的敌军立刻四散逃跑,战斗很快变成了追逐战。

  原本这些腾赫烈溃兵是由北向南逃的,可此时情况完全变了,向东跑的有,向西跑的也有,茫茫沙漠,到处是战马扬起的沙尘,视野之内全是一片黄腾腾的沙幕。

  “呵,好大的场面。”罗宾斯望着眼前的场景,转头对自己的侍卫长笑道:“前面那两支辎重兵真是属野猪的!一通乱拱,造的好大声势。”

  身旁的百夫长怔怔地道:“大人,这也太乱了吧,到处都是敌兵,咱们该往哪儿冲啊?”

  “还用问,当然是向前冲了。咱们才不跟他们瞎绞缠呢!咱们一直向前冲,一直冲到前面再没腾赫烈人为止,那时再向两侧兜头迂回过来。”罗宾斯扬着下巴自负地笑道。

  “高,大人高见,果然是妙策。”百夫长恍然大悟般赞道。

  罗宾斯微自得意,绷着脸笑道:“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追吧!”

  说罢,他两脚一磕马腹向前冲去,后面官兵们纷纷引马跟上。

  前面战马追逐扬起的烟尘与厮杀的呐喊为后面的追击部队注入了强心剂,看到前面激战正酣,后面各路骑兵立即加速进入战团。

  与斐迪南他们不同,斐迪南他们身为先锋要尽快打乱敌军统属,追求的是穿插的速度,所以无论是斐迪南还是罗宾斯,都只强调部队前冲的进度,对于大部分四下散逃的敌军他们根本来不及斩杀,真正歼灭敌军主力的是后来赶到的各路人马。

  第二批到达战地的大都是白鸥师团的精锐,有莱曼千骑队、卡西乌斯直属千骑队、苏婷直属千骑队、梅亚迪丝银鬼面卫队,唯一一支十一师团的队伍是庞克第一千人队。追逐逃敌是白鸥师团的拿手好戏,白鸥师团事实上成为此次追袭的主角,而第三批到达的十一师团各部便只有清扫战场的份儿了。

  面对四散的溃兵,白鸥师团的骑兵们有序的散开,以十人队为一组,每组结成队列成一字型并列前进。每一骑列中手持刀盾负责砍杀的格斗兵与端着弩机负责射击的弓骑兵错杂配置。对于前方几十步内的敌兵,弓骑兵举弩射杀,未射中被漏到马前的敌兵则让格斗兵用斩马刀对付。

  战场上沙尘腾起,一列列并排前进的骑兵结成了漫长的大网,不疾不徐地跟在腾赫烈溃骑的身后拉网前进。前方的腾赫烈溃兵们惊恐的四处乱撞,向两侧逃窜只能被后面的大网兜截住,只有没命地策马前奔。后面的汉拓威骑兵们也不加速,只是保持着队列前进,待到前方的敌兵实在跑不动了,两方的距离逐渐地拉近达到三十步以内,才端平弩弓,扣下弩机,只听“铮”的一声,前方战马一声惊嘶,敌兵惨叫着从马鞍栽落……

  银鬼面卫队到达战团后,前方的莱曼千骑队立刻让出空间,梅亚迪丝一挥手,各小队迅速结成狙杀队列向两侧散开,填补了莱曼让出的位置。

  张凤翼由于端着两人多长的长柄雉刀被珀兰指定为格斗兵,身为队列中唯一的男子汉,张凤翼想当然地以为好钢被用在了刀刃上,他慨然地接受了任务。虽然看到年龄最小、武艺最菜,实际上只是勤务兵的伊莲与小颦也被指定为格斗兵后他有些疑惑,可也仅只是一犹豫,在他想来,珀兰是知道自己的实力的,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甜妞儿没有可能不向着自己。可谁知就是这一犹豫,一失足成千古恨,使他彻底被架空成一跟着别人跑的闲人。

  张凤翼万万没料到,原来根本不需要什么格斗兵,在银鬼面卫队的弩机下,三十步内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敌兵。策马奔逃的敌兵在腾起的沙尘中刚露出身影,左右就响起“铮铮”的弓弦声,几支弩箭同时钉在了敌兵后背,敌兵惨呼着仰身落马。张凤翼拎着长柄雉刀在队列里跑了老远,竟一次出手的机会也没有。至此,他才彻底明白自己被珀兰涮了。

  趁着行到一片没有敌兵的开阔地时,张凤翼纵马贴近身旁并骑的珀兰,小声怨道:“队长,我原以为咱们关系不错的。”

  珀兰回过脸,面带笑意地睨视着他,故作不知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咱们咱们的乱叫,会让人产生误会的。”

  张凤翼一怔,心知珀兰在拿捏他,只有伏下身小声辩道:“队长,你是知道我弓法的,不如也让我当射手吧!”

  珀兰很满意他的态度,看看左右没人注意,破颜一笑低声道:“死心吧你,正因为你的箭法太厉害了,才不能让你当射手的,你把战功都包揽完了,我们姐妹的面子往哪放呀!”

  看着张凤翼张大嘴巴吃惊的样子,珀兰也觉得不好意思,她俏脸一红咬着嘴唇低声笑道:“你别瞪我,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追击开始前就有好几人警告过我了,要是再让你把风头都占尽了,我会死得很难看的。射手是肯定不能让你当了,不如这样,一会儿我和姬雅漏一个敌兵给你,也算你没有白陪着大伙跑一趟。”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什么,张凤翼只有闭嘴生闷气了。

  又跑了好半天,正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逃窜的敌兵,张凤翼急忙向两边喊道:“姬雅、珀兰,你们都别出手,这一个留给我。”

  位于他左右的珀兰与姬雅闻言都会意地停住了手弩,张凤翼大喜,刀尖斜指敌兵,加力策马靠了上去。

  前方的敌兵明显察觉到了后面的危险,没命地打马狂奔,张凤翼知道腾赫烈兵已到了强弩之末,这种速度坚持不了多久,他不疾不徐地策马跟在敌兵后面,两方距离逐渐接近,眼看长刀就要构着了,只听“铮”的一声,一支弩箭钉在了敌兵后心上,战马嘶鸣一声,那个敌兵翻鞍栽落,转瞬消失在后面追赶的马蹄之下。

  张凤翼转头瞪眼向发弩方向看去,只见娜塔莉正扬着手弩得意地笑道:“嘻嘻,生气了吧,看你能把我怎样。”

  看着那娇俏的笑靥,张凤翼知道这刁蛮女是惹不得的,他空有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只有无奈地咧嘴求道:“大小姐,都说了让一个敌兵给我的,我好歹跟着你们跑半天了,一点功劳也分不到,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娜塔莉轻哼一声,不屑地道:“你是求姬雅与珀兰别出手,可没求本小姐呀!”

  张凤翼立刻转变笑脸,乖觉地叫道:“娜塔莉姐姐,我这不正在开口求你了吗?”

  娜塔莉扬起下巴满意地点头道:“既然都说得这么可怜了,那好吧,下一个敌兵就让给你了。”

  张凤翼大喜,正要说两句感激的话,其他的女孩纷纷不服道:“她答应了是她的事,我们可没答应你呀,要想我们也让你,得一个一个姐姐求过来。”

  “啊!一个个求完,大概战斗也结束了吧!”张凤翼张大嘴巴看着周围面带微笑的美女们,内心彻底无力了。

  他抬手暗摸了一下马颈上的长弓,有心让这群丫头片子再见识一下“羿射九日”弓法,转念又一想,自己一个男子汉,何必与这群丫头片子斤斤计较呢,就让她们暂且得意一回吧!就这样直到战斗结束,张凤翼也没得到一次立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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