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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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议事大厅,已过正午,太阳暖暖的有些刺目,斡烈带着三个属下站在议事大厅门外的台阶上,满院子都是刚从会场出来的将军们和牵马迎候上司的亲兵队伍。

  斡烈微眯着眼睛感受着秋日的暖意,深吸一口气,看着身边一脸恭顺侍立着的张凤翼,若有所思地道:“凤翼──”

  张凤翼颔首应道:“在,师团长大人。”

  “看着你刚才侃侃而谈的神态,我简直怀疑我的眼睛认错了人。我不知道我把你提为千夫长是对是错,恐怕我现在所看到的你,也不是你的真面目吧!”

  张凤翼含笑施礼道:“我知道大人是在怪属下心机太重了,大人请想,有人想陷害咱们师团,咱们本来是可以逃避风险、顺水推舟去杀王滩闲逛一圈了事的,而现在却准备冒险急袭青黄岭。作为一名军人,于国于心,大人与属下都是俯仰无愧的。至于属下耍了一点心机,那也全是为了自保,并未伤害到谁,请大人明辨属下所言于情于理是否相合。”

  斡烈沉吟片刻,抚着张凤翼的肩头展颜笑道:“凤翼说得不错,咱们虽不是精锐师团,却没有临战退缩,推托责任,咱们师团是于心无愧的。”

  这时,梅亚迪丝众星捧月般走出大厅,虎翼军团的克利夫兰军团长和她并肩而行,两个人有说有笑,后面大群的部属簇拥着。他们一个高大威武,一个娇艳绝俗,走在一起宛如一双璧人。

  梅亚迪丝看到斡烈他们,老远就扬手打招呼,“斡烈将军,今天十一师团可抢了头彩。”

  斡烈笑着应道:“哪里哪里,都是上司指派而已。这次出击咱们两支部队是前锋,到时还盼能得到白鸥师团的大力相助。”

  梅亚迪丝温颜笑道:“我们师团一定会与贵部衷诚合作的,部队开拔前,咱们挑个时间仔细商议一下两军协同作战的具体方案。”

  斡烈道:“我也正有此意,不如就明天吧!”

  梅亚迪丝道:“如此明日我带着万夫长与参军们一同拜访十一师团。”

  这时,克利夫兰看着张凤翼对斡烈道:“这位小兄弟当着亲王殿下与满会场的将军们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真是有胆有识,只不知他在你们师团担任何职?”

  这一下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张凤翼身上了,斡烈笑着拉过张凤翼介绍:“这是我们师团的张凤翼,现任千夫长,这次是作为我的书记官来参加大会的。”转头又向张凤翼道:“凤翼,这就是赫赫有名的虎翼军团军团长克利夫兰将军。”

  张凤翼向克利夫兰行了一个军礼。

  克利夫兰笑着握住张凤翼的手道:“凤翼大人如此英气逼人,千夫长太委屈贤弟了,这次出征一定能大展身手,再建功勋的。”

  一直在梅亚迪丝身后的苏婷不屑地插话道:“他从轻甲兵升到千夫长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也算委屈,那这种委屈谁都想受一受了。”

  张凤翼苦笑着看向苏婷,苏婷点漆般的杏眼狠狠地瞪着他,一点也没有原谅他的意思,张凤翼又转过目光望向梅亚迪丝,梅亚迪丝巧俏的下巴微扬,负气地偏过头去不理他,明眸轻眯,满是不屑之意,让张凤翼又碰了一鼻子灰。

  苏婷的话使得气氛有些尴尬,克利夫兰也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就打着哈哈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那大家说起话来就更亲近了。斡烈将军,时候不早了,亲兵们还在等我们,改日咱们有空再聊吧!”

  斡烈忙笑说没有关系,大家寒暄道别,梅亚迪丝一群人走了过去。

  他们走后,斡烈道:“凤翼,那些白鸥师团的人好像对你有些敌意,你得罪她们了吗?”

  张凤翼无奈地道:“还不是因为斐迪南他们被我拉入师团,这群女孩子至今还耿耿于怀。我是希望大家能握手言和,不要因此影响了两军的协同作战。”

  阿瑟拍着他的肩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得罪也就得罪了。凤翼,这种事不要往心里去,咱们也不能讨所有人的喜欢。”

  张凤翼心中苦笑,暗道以后这种极品美女还是少沾为妙,其实从始至终他都只是被动地应付,自己是什么身份,怎有资格动这“军中第一名花”的念头,可即便如此,还是为整个师团惹来大祸,若不是因为她,十一师团这次恐怕也不会被派做前锋。快意杀场固然会令斡烈这些将军们热血沸腾,可师团的官兵们大多数恐怕更愿意做个无惊无险的运粮兵吧!

  天虽已放亮,太阳还没升起,林野间罩着一层蒙蒙的白雾,秋日的早晨清冷清冷的,使晨起的人们感到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马队的蹄声踏碎了原野的寂静,安薇尔慵懒地坐在车厢里,听着外面轮声辘辘、马蹄得得,她撩起一角窗帘向外看着。

  车厢外身披铠甲的骑兵不疾不徐地策马而行,这使得她再次想起那个曾经和她纵马共骑的人儿,想起了那狡黠的笑意和那双明亮自信的黑色眼眸,他虽只是个低级军官,可彷彿没有什么难题能难倒他,他总是那么从容自信泰然处之,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气质所感染,把他当作可以信赖依靠、值得托付的人。他虽然有些霸道,可却魅力十足,又风趣体贴,那充满智慧的头脑里彷彿藏着使不完的花招,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新奇有趣的体验。

  想到这里,她甩了甩头,想把那些毫无希望的希冀从脑子除去,这时盘坐在她对面看书的斯图亚特从书本上移开目光,担心地看着她道:“小妹,怎么了?从昨天起你就一直闷闷不乐,有什么心事跟大哥讲讲,让大哥替你想想办法。”

  安薇尔嘴角掠过一丝强笑道:“没什么,哥哥,我只是坐车倦了。”

  “小妹,你不是已经学会骑马了吗?若觉得车厢里待得闷得慌,不如骑上我的“跃雪”溜一会儿,也许心情会好点。”斯图亚特关切地道。

  这些天安薇尔迷上了骑马,天天吵着要借斯图亚特的坐骑跃雪,总被他以有失礼仪与身份不合为由训斥。今天他主动提出要安薇尔骑他的爱马散心,实在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安薇尔淡笑道:“谢谢大哥,我真的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好。”

  她心中明白哥哥的好意,可哥哥怎会知道,她迷上骑马完全是为了要与心中那人较劲儿,想让他惊诧一下,对她刮目相看的。如今两人天各一方,相见无期,睹物愈加伤情,从今后自己是不会再去骑马了。

  斯图亚特平日最疼爱这个妹妹,看到她没精打彩的样子,正想再说点什么引妹妹开心,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外面的骑兵们也都勒住了马。

  这时有随从轻扣车门,斯图亚特打开车门问道:“怎么回事?车队怎么停下来了。”

  随从行礼道:“启禀大人,是魏幻大人让马队停下的,他说前面有刺客要对大人不利,要求骑兵围绕马车保护大人。他还特别转告大人,请大人和安薇尔小姐千万不要走出马车。”

  斯图亚特狐疑地道:“这种地方会有刺客?什么刺客会跑这么远来行刺?遇到腾赫烈的斥候兵或是强盗倒有可能。”他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只见周围是一片这一带少有的林地。高大的乔木与低矮的灌木高低不一错落相杂,枝杈纵横,郁郁葱葱,倒是个便于藏匿的好地方。

  斯图亚特“嚓”地拔出腰间的长剑,走下车子。

  那随从急道:“大人,请回到车中,小心中了暗算。”

  斯图亚特面色一沉道:“嗯──你在命令我吗?”

  那人赶忙单膝跪地行礼道:“小人不敢。”

  斯图亚特拎着长剑威严地道:“照顾好小姐,不要让她走出车厢,我到前面看一看。”说罢一挥手,立即跑过来十多个持盾握剑的武士,一行人向马队前面走去。

  马队前面路中央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人负手而立,几十名挎弓持刀的卫士散开来,在周围的灌木丛中像过筛子一样搜索着。

  这时斯图亚特提剑领着一群卫兵走了过来,边走边向那灰衣人道:“魏先生,怎么停下不走了?”

  那灰衣人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静寂的树林,头也不转地道:“公子快请回到车里去,这里有一股极重的杀气,附近一定藏有刺客要对公子不利。”

  斯图亚特没有移步,却紧张地顺着他的目光在林木间巡视着,他相信魏幻绝不会无故示警。

  这魏幻本是大陆上最神秘的刺客组织替天令的修罗使者,只因昔年父亲有大恩于他,才发誓报效父亲弗龙蒂努斯,魏幻本身就是刺客中的顶级高手,在弗龙蒂努斯鹰魂府诸卫中,也许他的武功不是最高明的,可他对危机感知的灵觉无人能及,十多年来作为父亲的贴身侍卫,他不知斩杀了多少想以命换命的复仇者与刺客。

  周围的灌木丛已被搜了几遍,不要说是人,连只耗子也不可能藏过。一群卫士回到原地看着魏幻,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命令。魏幻不理睬众人,浑身警戒地巡视着四周。

  突然,他指着一处高耸浓密的树冠发令道:“放箭!”

  几十人纷纷张弓搭箭,“嗤嗤”的雕翎破空之声响起,箭如飞蝗,将那高高的树冠着实过了一遍筛子。几片枝叶飘落,树冠中根本没有人,众人停下手中的弓箭,心中不禁对魏幻的判断起了一丝疑惑。

  茂密的树林静悄悄的,几十人屏息肃立地注视着魏幻。

  魏幻向前走了几步,双目紧张地仰视着那高高的树冠,再次发令道:“放箭!”

  诸人心中暗笑,若不把箭壶中的箭使尽,这头儿是不会罢休的。大家再次开弓放箭,箭雨不停歇地一遍遍滤过枝叶,残枝碎叶劈啪落下。

  突然一个黑影从树冠中掠起,诸人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魏幻一声轻叱,左手彷彿抬手一招,袖中一道银光如厉电闪过,那团黑影哀鸣着在空中被切成两半,毛血四溅,纷纷散落,那道银光彷彿怪鸟般划着优美的弧线旋转着飞回到魏幻手中,原来是把弯如月牙的短刀。

  这时跑到树下的卫兵提着被切成两半的毛团向这边喊道:“大人,是只猫头鹰。”

  斯图亚特打圆场地抚掌赞道:“魏先生的灵犀镰真是神奇无比,此地就是藏有宵小之徒,一见之下恐怕也不敢再露头了。”

  魏幻依旧面无表情地紧盯着那树冠,漠然地道:“我们虽无法发现刺客,不过他肯定就藏在上面,他武功极高,绝不惧我的灵犀镰,只是担心有我在不能一击而中罢了。”

  斯图亚特再次抬头仰望着那高高的树冠,除了茂盛的枝叶外,实在看不出什么异状来。他看到魏幻如临大敌,像一只毛发竖立的猎豹一样紧张异常,感到有些可笑,“魏先生,既然那人不敢出来,我们索性不用理他,只管离开此地,看他又能怎样。”

  魏幻道:“公子说的极是,公子率大家先行离开吧!属下就守在这里,有属下在,谅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的。给我留一匹马,过一会儿我会赶上车队的。”

  斯图亚特看魏幻脸色凝重,不好再说什么,道:“这样也好,先生小心些。”说完领着众人回到车队。

  安薇尔看着回到车厢里的斯图亚特,眉头轻颦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斯图亚特笑道:“没什么,魏先生判断失误,一场虚惊罢了。”

  车窗外马蹄声再次响起,车队缓缓开拔了。

  魏幻站在树下,紧盯着树冠,他两脚不丁不八的站着,两膝微屈下蹲,重心前三后七摆出能随时跃起的鹰捉式,两手呈扇形张开各握九把灵犀镰。骑兵们拱卫着斯图亚特那由十六匹马拉的华丽马车从路上经过,魏幻身形剧震,感到树冠上杀意陡盛,汹涌扑来,他警戒地脊背微弓,周身骨节劈啪作响,将功力提至十二成。他虽无法看到,却感受得到,那杀意中透出的周身相合高度协调的劲力,这是功力达到极致的表现,此人不出手便罢,出手必是令天地变色的雷霆一击。

  马队渐行渐远,四周又恢复了平静,魏幻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以鹰捉式与树冠对峙着。时间悄悄地流过,斯图亚特他们应该已经走很远了。魏幻却感到那股杀气非但未减,反而更见凛冽。难道此人刺杀不成,想将他斩杀于此地泄愤?

  一想到此处,魏幻心头大震,树上这人功力绝对不可小觑,自己此时又孤立无援,拚将起来鹿死谁手实难预料,他的面色还是像生铁一般又冷又硬,毫无表情,不过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彷彿深了许多,额际也隐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紧盯着树间,缓缓地试着向后轻移了一步,突感树间气机骤变,由静默窥伺一变而为跃跃欲试、锋芒尽展,那凌厉森寒的刀气呼之欲出。

  魏幻立刻停下了脚步,握着灵犀镰的两手已经开始冒出冷汗,看来这人铁了心要把自己留在此地,自己如果严守门户,静下心来这样与他一直对峙下去,对方武功虽高也难奈他何,可只要自己身形一动,对手必然会捕捉到哪怕极细微的破绽展开攻势。虽说此人未见得当真就能把他留下,可自己也实在心存忌惮,不愿冒然相试。

  一个时辰过去了,四周静得可以听到落针,连鸟雀也被这里令人窒息的气氛所感染,不敢靠近觅食。魏幻紧守门户不敢稍动,惧意却正在心中一丝丝升起,他在盼着对方忍耐不住首先展开攻势,那样自己可以或战或走,伺机而动。可没想到对方心态竟非常沉稳,没有一丝急躁,耐心地等待着他露出破绽。

  多年的刺客生涯告诉他,这种耐心本身就是功力的体现,这种对手是最难缠、最棘手、最可怕的,这种后发制人的对手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占先机,必中要害。相反,如果自己不露破绽,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忍受不了盲目出手为止。看来今日要想从这里脱身,一定得想点法子才行。

  “朋友。”魏幻满身戒备,突然紧盯着树冠沉声道:“今日虽是魏某坏了阁下的大计,可却是阁下先动杀机,棋输一着,咱们各为其主,此事却怨不得魏某人。依在下猜想,阁下一定是隐迹于军中,又与我家老相爷有些过节的人。阁下今日虽然事败,却行藏未露,除我之外,恐无人相信少主人曾经身临险境,魏某虽身份低下,却也不会做那无谓解释,去邀功求赏。如阁下定要生死相拚,且不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若有闪失,我家公子必然返回追究此事,恐怕到时阁下再难隐瞒身份,须得另觅他处藏身了。今日之战,是利是弊,有无必要,还望阁下细细思量。”

  说完,他目不交睫地注视着那高树,提聚着功力对峙着。

  半晌,四野万籁俱寂,魏幻开始试探着缓缓后退,感到树间的气机并未发生变化,还是不敢大意,万分警惕地保持鹰捉式面对着大树倒退挪动到百步之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坐上斯图亚特给他留下的战马,向着远处的大树抱拳道:“好朋友,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说完一带马缰,纵马疾驰而去。

  直到跑出了一帕拉桑远,马背上的魏幻才彻底放松下来,经过刚才长时间提聚功力、全神贯注的对峙,此时猛一放松,周身已近虚脱,定下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是汗透重衣。

  魏幻已经走了很久,林野间还是静悄悄的,突然树冠间一枝长长的被人弯曲卷起的枝杈像弹弓般弹起,一个黑影像带着一抹厉电般的寒光弹丸一样弹跃而出,划空而过,“锵”的一声巨响,路边一块齐腰高的巨石被那跃出之人挥刀凌空下击斩为两半,他落地后疯虎般两手握刀对着巨石狂劈乱斩,将那磐石块块砍成拳头大小,那柄狭长的斩马刀虽有刀气相护,也被砍的斑斑驳驳,最后终于不堪重荷,“铮”的一声断为两截。

  那人掷刀入地,双眼凝望着帝都的方向怅恨地道:“老贼,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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