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榕樹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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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校園,李慕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走在薛如絲的后面,為了剛才的那一幕他在尋思一句恰到好處的措辭良久了,但他有些混亂的思緒在躁熱不安里怎么也思索不出一兩句恰如其分的話來,他的女友表現出來的不茍言笑和默不作聲讓他惴惴不安。有幾次他準備著用一種溫情的甜言蜜語把她內心里堅固的不愉快化解,但是每一次他的話語來不及從熱情洋溢的氣息里傾吐出來,她一絲不茍的神情總是輕易地讓他的企圖中斷。溝通的途徑暫且阻塞,漸漸地他就下定決心陪她走,一言不發地陪她走,走到她終于疲倦了,可以停下腳步來打開心扉與他對白。愛情,它讓一個人可以成為最忠實的伴侶,可以讓一個人朝著它的中心不分晝夜的旋轉,不管是溫情纏綿的時候,不管是心生間隙的時候,有一種粘貼的力量始終會把兩顆心固定在一種相互瞭望的有限的距離里。這個愛情的定律啊,人類千百年來就遵循它的格式在書寫一次次的輝煌,把愛情的故事演繹得令人喜悅的無比燦爛。

  這晚上,月亮像一個溫柔的使者站在遙遠的天邊,它的光輝卻慷慨地融和到了萬物叢中,于是創造了夜的寧靜與神秘的美麗,創造了永遠解不開的朦朧和詩意。這樣的夜晚沒有聲音,像是為情人而備的一方凈土,一處無聲的世界,在這個優雅而清爽的情境里,心靈可以進行它極為縝蜜的活動,或者靜悄悄地蜷曲著,聆聽沒有聲響的動靜,或者是豐富地綺思著,鋪開思想暢達的路徑。在人類變化莫測的語言里,有聲世界和無聲世界往往相互搭配得相得益彰,把心靈深處和流露在外的神情融會貫通。

  薛如絲把她的男友領到了大榕樹下,在這個把她們的足跡重疊到了千萬回的地方,在這個還可以聽到昨日歡聲笑語的地方,她已不再和顏悅色,剛才的刺激正在她的思想里發生作用,雖然周圍的環境十分的美好而寧靜,有著白日里難求的清新,但她的浮想里有著接連不斷的爆響在打破這個和諧的月夜下的靜謐,她不只是怒氣沖沖,還感到有一個尖刺作梗,無以下咽,愛情讓她的心變得敏銳而狹隘,難容沙塵。她需要的是一個多么遼闊的藍天啊,她要把她的視線在那里不受羈絆和影響地一望無際,她要翱翔,像大鵬一樣遠徙,得到自由和天空,如果有人突然阻礙了她的目光,她會難受和生氣。

  他繞行到她的面前,用一種輕松的口吻說,“憤恨讓你的心沉重了很久了,既然它是讓你如此的難受和眉梢緊鎖,一點也不能讓你變得輕松和自在,只是越來越壓抑,因此還是離開它吧,這個戕害心靈舒暢和愉悅的病害。其實,我很想讓你在我的身上靠一靠,那樣你就會明白對你而言我是多么地忠誠\和真實,我可是從來沒有背離你半步啊,自從我對你的愛慕被你歡心地認可的那一刻起,我就全心全意地為你思索和想念,我把對你的愛情看成是生命的一個至寶,每天都會深情地把它捧在手心!”

  薛如絲默不作聲,她的眼角掛著淚珠,正傷心呢。心靈,女人的心靈,有時脆弱得像一塊薄冰,經不起輕輕地敲擊,否則,那里的水就要泛濫出來,打濕一個可觀的世界。眼下要她輕易地抹去在旁人看來十分精彩且興趣盎然的一幕,她的大度還沒有這樣樂觀呢,她完全把它看作是她的一次不幸遭遇,她幾乎想追究到底。因此在她強硬的沉默后面,她正在搜集有力的詞句,氣勢洶洶的時候正在逼近,要知道,傷心如果不再是毫無力氣,它就會爬起來,使人變得兇悍,堅硬,甚至是強辭奪理,盛氣凌人。

  李慕接著尋找可以敲啟對方心扉的表述,繼續說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在我的心中你的形象有多么的完美和潔白無瑕,是一種不可動搖和詆毀的全心的崇拜,是像太陽一樣給我博大的情懷的至高無尚的優雅。如果說你目睹到了什么,因此想到了什么,那些不愉快的翩翩思緒在你的心溝里沉淀下了被你從萬千揣測中過濾出來的污黑的渣滓,那么你是絆在了一種自我圍困的束縛里了,是一個思想的螢把你約束在了一處非常狹小閉塞且空氣不暢的角落里。”他的女友這時向他嚴竣地望了一眼,把他的述說打亂,但他緊接著說了下面的話,“愛情寵愛的女郎,用你明察秋毫的明眸審視我吧,我的心全在這里,全在你的身上,為你珍貴的身份而默默守候,我早就決定了要陪伴你到天長地久,你應該相信我的執著和堅定不移。”

  薛如絲這時開口了,她很不滿意地叫道,“那一刻你分明把我遺忘在了一個受人冷漠和嘲笑的地方,我多么尷尬和難堪啊!如果你是一個清白無辜的人,為什么會有一種拖泥帶水的結果?年輕,親熱,擁抱,傷心的眼淚,它們不是順理成章地串在一起渡過了一個美好的時刻吧?女人的心向來細致纖巧,生怕遭受屈辱和傷害,所以它追隨一個目標的時候不會走錯方向,沒有積蓄相當的勇氣,她做不到這樣不顧一切!”

  李慕心情沉重地說,“那一刻她很激動,糊里糊涂地靠在了我的身上,但是作為一個朋友在那種情況下我也可以扶持她的呀,友誼應該給人幫助,她畢竟沒有惡意。”

  “可她的情緒和感情在那一刻表現得像是爆發了,太不正常,她像一座火山那么熾熱,噴吐著她內的喜怒哀樂!”

  “因為這樣我們就一定要深究和責備她嗎?她是情不自禁。”

  薛如絲這時淚流滿面,吼叫著,“她是愛你呢!”

  李慕像被重重地敲擊了一棒,有些神慌,如果不是摯愛眼前的女人,他一定會因為她的尖刻和苛求而非常不悅了,因為愛,他只是苦惱地沉默了一會,之后低低地說道,“可是我愛你。”

  薛如絲顯然被這個微弱的聲音震動了,她因此流了很多的淚,很酸,很澀,但融入了一樣多的感激和幸福,也流走了她還想埋怨的千言萬語。這一刻她突然感覺到生命是多少的渺小和不夠堅韌,還要承受朝朝暮暮的風風雨雨,因此多么地需要相依為命啊。偉大,輝煌,富貴,它們真的是無比的響亮,真的是聽起來有著悅耳動聽的美感,但是就算和它們結伴同行的生命也禁不住歲月的熬磨而被落在越來越遙遠的地方,就算最好的記憶也只能得到模糊的形象和認識,所以生命應該珍惜有生的日子,應該珍惜有生之年所擁有的活力和朝氣。就算只是擁有茅廬和窯洞,如果快樂地活著,這就是無比美妙的人生,我們撰寫了一種快樂的時候,我們就寫下了一種最美麗的聲音。就算得到了高樓大廈和亭臺樓閣,就算獲取了高官厚祿和功名富貴,如果生活得處心積慮,患得患失,心情壓抑,瞻前顧后,那么這是失敗人生,還有什么比失去生命的豁達和寧靜更加不幸和慘重呢?如果用天平量一量,我們就會驚慌地發現一種好的心情要比十萬金銀沉重,一種平安要比達官顯貴沉重,一種智慧要比帝王將相沉重。在大自然中,人類的自由、繁衍、生息才是最偉大的頌歌,最美的弦音,唱吧,就讓我們高歌這最美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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