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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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楚汉华带领农民义勇队队员们正在地里劳动,忽然一个队员气喘喘地跑来叫他,说镇上来了一个人,说有非常要紧的事要见他,来人是河南口音。他一听心里就有数了,可能与高九的死有关系,他叫大家继续干,便和许其朋一起回到镇上。

  他先和郭志浩、戴树民、曹如海、戴孟雄几个商量一番,然后和许其朋到农会办公室,消消停停地坐下来,这才让人去带来人。

  不大一会儿,那人进来了,身穿长大褂,脚穿轻便练功鞋,头戴麦秸编的礼帽,只有一只右眼睛,左眼瞎了,连个眼珠子都没有。这是个独眼龙。他进屋后,一只眼睛贼巴贼巴地到处张望。楚汉华看了看,指着凳子,很客气地说:“请!”

  独眼龙犹豫了一下,又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楚汉华,问:“请问,你是?”

  “他是楚汉华主任。”许其朋说:“你不是指名要找他的吗!”

  “哎呀,你就是楚主任呀。”独眼龙刚坐下,又赶快站起来,拱起手连作三个揖,“主任,你好!”

  “不必客气,请坐。”楚汉华打量一下独眼龙,看得很清楚,他穿的大褂里面又穿一身红衣服,再看那动作,是红枪会的无疑。

  独眼龙点点头,屁股往板凳上一坐:“谢谢主任。”

  许其朋给独眼龙端了一杯茶水,他走路口渴得很厉害。端起茶杯就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然后才把茶杯放下来。

  楚汉华很温和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从张家店来。”独眼龙的眼睛盯着楚汉华的脸,想在这张脸上寻找他心中想得到的答案,他说:“是张荆歧总会长派我来的。”

  “我早就看出来了。”楚汉华点点头,说:“什么事你就说吧!”

  独眼龙犹豫了一下,小声谨慎地说:“他说你不够朋友。”

  “这是什么意思?”楚汉华说话的声音高了起来。

  “他们说你打仗偷偷摸摸地干,而且使用了秘密武器,打胜了也不算真本事。”独眼龙说:“要是明打,你们打不过高教师爷,他也不会死。”

  “这话是谁说的?”

  “是总会长和总教师爷说的。”

  “放狗屁呃。”楚汉华火气上来了,“你们红枪会、白枪会,这个会,那个会,多次来进攻我们七里坪,哪一次你们事先通知过我们,高九来之前,告诉过我们没有?你们抡呀,烧呀、杀呀,告诉过我们没有?你们来打我们,我们进行自卫,倒成了不够朋友,天下还有这种狗屁道理!”

  “总会长和总教师爷说,要与你们明打,他要是打输了,以后再也不进湖北的地,你们要是打输了,以后再也不要挂农会的牌子。”独眼龙说到这里,冷笑几声,然后带点嘲笑地口气,说:“他们说,量你楚汉华没有这个胆量!”

  “来人啊!”楚汉华暴跳如雷,他哪能容得下独眼龙这样嘲笑他,他大叫一声,两个农民义勇队队员应声进来了,他大声说:“把这个人拉出去砍了。”

  进来的两个人,立即把独眼龙往外拖,这时,楚汉华又说:

  “告诉你,我这可是明的。在你死以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是我楚汉华杀了你的,这是明杀,不是暗杀。”

  独眼龙吓坏了,扑通往地上一跪,哀求道:“楚主任,你不能杀我。自古道,两军对阵,不杀使者,我是来给你传话的,家里有老有小,请你饶了我吧!”

  “还有这么多讲究,使者不能杀。”楚汉华哈哈大笑,说:“我不过试试你的胆量。我看你的胆量比我差远了,刀还没碰到脖子上,就吓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快起来吧,使者先生。”

  独眼龙没有想到楚汉华来这一手,羞得面红耳赤,赶紧又喝几口水,改了口气,说:“张荆歧和豫九聋子,要和你们打一次明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要明的打,我们就明的打。他们要暗的打,我们就暗的打。”楚汉华说:“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应战。”

  独眼龙一听,很高兴,说:“请你们到张家店去较量较量。”

  “不去。”楚汉华坚定地回答说。“为什么?”

  “我们从来不侵犯别人,要来他们自己来。”

  “你们七里坪人多。”

  “你们来多少,我们陪多少。”

  “那就这样吧,在倒水河北的河滩上,各出三百人。”独眼龙说:“七里坪其余的人,可以在河南边观看,发生任何情况,不准过河去支援。”

  “还有什么规定?”楚汉华这会儿倒是很耐心。

  “对啦,总会长和总教师爷说,希望你们把所有的本事都用上,包括所有的秘密武器。”独眼龙说。

  楚汉华一听,心里明白了,他们多次偷袭不成,这次要明打,意在搞火力侦察,想模我们的底。你想摸我们的底,我还想摸你们的底呢,便问:“什么时候进行?”

  “你看呢?”独眼龙说。

  “明天中午怎样?”楚汉华问。

  独眼龙皱皱眉头,说:“明天太仓促,后天中午吧。”

  “一言为定。”楚汉华说:“后天中午见,送客。”

  “我佩服你的胆略,也佩服你的为人。”独眼龙临走的时候说:“我这个人长得面恶,但心地善良,我不希望豪杰败于别人的暗算,气功只能在一定时间内起作用。这次出战的教师爷是觉尚,此人本事高强,心地也很狡诈,望多保重。”

  “谢谢你的关照。”楚汉华说:“后会有期。”

  独眼龙走了。

  二

  楚汉华和许其朋看独眼龙走远了,赶紧把谈判的前前后后的情况,详细地向郭志浩等作了汇报,大家觉得这一仗重要,只能打赢,不能打输,竹枪已经显出威力,但是,对于运气功的人,很难掌握住他在什么时候运气功,正在大家觉得为难的时候,曹如海站起来,说:“有办法,我们自己来制土大炮。”

  这并不是曹如海即兴想起来的。近一时期,大家都在想着如何打红、白枪会。罗妈妈想出竹枪的办法,打了大胜仗,启发了大家,因此,全镇上的人,都在开动脑筋想办法,曹如海回家跟他父亲商量,他父亲是木匠,在武汉还参加过辛亥革命,那时,他和好多木匠,其中还有郑三福老汉,一起制作过土大炮。

  大家一听说要制作土大炮,都很高兴,唯独戴孟雄这会儿倒泄气。这个人在什么事情上,都是激进派,这回倒成了促退派,他说:“别开玩笑了,拿什么来做大炮。”

  “你也别急嘛。”戴树民说:“让曹如海说完。”

  “这是我父亲想出的办法。”曹如海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楚汉华一听很高兴,他叫许其朋赶紧把曹大叔请来,曹如海家离农会办公室很近,他出去不大一会儿,就请来了。

  楚汉华赶快过去,问:“曹大叔,刚才听如海说,你想为我们制作土大炮,可是真的?”

  “是啊,你们不是要搞新式武器打红、白枪会吗。”曹大叔说:“他们来是一群一群的,用土大炮肯定能大量杀伤他们。”

  “拿什么东西做呢?”戴孟雄着急地问。

  “砍棵大树就行了。”曹大叔信心十足。

  戴孟雄更加疑惑了,说:“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把树身锯开,中间合起来当炮筒,屁股后面锥上眼,安上火信子。”曹大叔说:“1911年武昌起义,我们用这种炮打满清的兵,把清兵吓得连滚带爬的。”

  这会儿,戴孟雄不吭声了,郭志浩倒又提出了问题:“一打起来会不会炸开?”

  “外面用铁箍多箍几道。”曹大叔满有把握地说:“保险能行。”

  楚汉华虽然将信将疑,但他是个重视实干的人,什么事都主张干起来再说,行不行,有什么问题,通过干才能知道,不干光在那里说,嘴皮说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楚汉华说:“试试看。”

  楚汉华他们商量定了,说办就办,以曹大叔、郑三福为主,又找来三个木匠和两个铁匠协助。郭志浩、楚汉华、戴孟雄和木匠、铁匠一起,连夜砍了两颗有人的两抱粗的大柳树,他们锯呀,挖呀,打眼呀,打铁箍呀,忙个不停,活像一个小工厂,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两门土大炮就制成了。大家在每门炮里装了有三斗多的炮药,还找来许多废铁锤、耙齿、铁片、碎石子掺在炮药里面,按上火信子,外面用红布裹着,打扮得活像一门新出厂的钢炮。

  土大炮,大显你的威风吧,你不能让七里坪人失望啊!

  三

  土大炮做好了,人们都去休息了。屋里只有楚汉华、许其朋两个人,许其朋悄声问:“还有一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事?”楚汉华是个比较仔细的人,迎战的种种准备工作,他也是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他们把教师爷觉尚抬出来了。”许其朋悄声说:“据我所知,是个很有功夫的人,也是个很阴险毒辣的人,你打算找谁去和他交战?”

  “我正要问你呢?”

  “问我?”许其朋皱着眉头。

  “是啊,你有浑身的功夫,在这个时候你还不用出来,等到何时!”楚汉华说。

  “不行,不行。”许其朋直摆手。

  “你怕打不过他?”

  “不是的。”

  “那为什么?”楚汉华也觉得奇怪,许其朋在少林寺学武艺八年,腿脚功夫称为上乘,扫堂腿可踢树干,梅花功、排打功、石柱功、沙包功及十八般武艺,少林七十二功都练得娴熟,可是,农民义勇队和红、白枪会交战以来,一次也没有见他用过,对此,楚汉华心里不大痛快,群众背后也有这样那样的议论,楚汉华觉得这是个机会应该好好谈谈。

  “汉华大哥。”许其朋说:“自从过去出了人命以后,我发誓再不动武了,再动武就要挨雷击炮轰,不得好死。处决韩耀光、李玺壁时,我半点武功也没敢用。”

  原来是这样,处决两个人,对于你许其朋来说,等于杀两只鸡,可是你处决成那个样子,原来你是留着功夫不用,他说:

  “这一仗很重要,要是输了,我们农会就办不下去了,人家多远的来动员我们起来革命,可我们不出力,一场革命要是在我们手里失败了,将来子孙后代要骂我们的。”

  “这些我都想过。”许其朋说:“不过,我不能动武,一动武就要伤人命的。”

  “那好吧。”楚汉华说:“明天中午,我去迎战觉尚。”

  “不行,不行。”许其朋说:“你没有练过武,光凭勇敢是打不过他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农会,这革命,谁来领导。”

  “我宁愿死,也不能让革命失败。”楚汉华说了:“全镇上的人都看着我们,希望这一仗能打胜,我们能叫大家失望吗?”

  “好吧,我去。”许其朋终于答应下来了。他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很长时间来,尤其是红、白枪会进攻以来,他的思想斗争很复杂,自己有功夫不用,不为革命出力,算是什么共产党员。用吧,一想到回家时闯下的祸,心里又怕得不行。现在这会儿,他想到自己应该出力了,便答应了下来。

  楚汉华知道许其朋会答应的,但他还是采取激将的办法,说:“算了吧,你去打,也不一定能打赢。”

  许其朋觉得这就怪了,还没有较量就怎么断定我打不赢呢,便问:“怎么知道我打不赢?”

  “我知道你是采取防守的战法。”楚汉华说:“只要不被对方打着就行,你是不会主动伤害对方。”

  许其朋一惊,他怎么一下子把我心里想的都看透了呢?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也打算这样做,觉尚来什么就防什么,免得伤害了对方,惹下了许多麻烦。他说:“打死一个高九,引来了麻烦,如果再把觉尚打死了,不是要引来更多的麻烦吗?”

  “你这说的就不对了。”楚汉华说:“是他们来进攻我们的,我们从来也没有去惹他们。我看得很清楚,他们欺软怕硬。开始,他们想用人多势众来吓唬我们,我们不怕,他就用明打明的办法,你想过吗,明打,分明是小看我们,分明是来摸我们的底细,我们要是不让他们吃点苦头,那你就等着来麻烦吧!”

  许其朋问:“你说怎么办?”

  “只能战胜,不能战和,更不能战败。”楚汉华说。

  “那好吧。”许其朋说:“我们采用的办法是先防后攻,先守后打。”

  “手下绝不能留情。”楚汉华一个拳头,猛地砸在桌子上,碗里的水被砸得飞溅出来。

  四

  独眼龙回到张家店,把情况向张荆歧、豫九聋子一说,豫九聋子倒是高兴得很,认为可以为高九报仇了。他自认为有一帮武艺高强的徒子徒孙,从不把七里坪的人看在眼里,认为拿锄头的农民没有多大本事。张荆歧老奸巨猾,多谋善断,几辈人打族架,他深知七里坪人是不好惹的。独眼龙说楚汉华一点也不害怕应战,口气还不小,他心里倒也是直敲鼓。他出这个主意时,并没有想得这么复杂,不过是独出心裁地想用这个办法吓唬吓唬人,他断定楚汉华不可能接受,没想到竟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楚汉华这一答应,倒又引起他的狐疑,所以,在一天里,他三次派人到七里坪去侦察。

  第一次,他派出三个货郎,一个挑着五金小百货,一个扛着棍架,上面放着针头线脑,一个背着大包袱,里面有胭脂花粉。

  三个货郎到了七里坪,手里摇着货郎鼓,在镇上走街串巷,一家一家走,一户一户看,想看看人们在干什么?

  三个货郎在七里坪走街串巷后回到了张家店,张荆歧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大高个子回答说:“跟往常一样,没有异常情况。”

  张荆歧又问:

  “街上人家,是闭门上锁,还是大开着门?”

  一个小个子回答说:“多数人家的门是大开着的,个别人家也有上锁的。”

  张荆歧再问:“家家户户都有些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老爹爹、老妈妈、小媳妇、大姑娘、小大哥、小孩……”

  “田地里有没有人做庄稼活?”

  “做庄稼活的人一片一片的。”

  看样子一点也不像打仗的样子,张荆歧更加猜测不定了,楚汉华到底想搞什么鬼呢。想来想去,他心里不踏实,便又第二次派人到七里坪去打探消息。

  第二次派的是一个打铁的,他所以派打铁的,也有他的想法。要准备打仗,不是要打刀,就是打梭镖头子,铁匠一到,肯定要赶快来打东西。

  铁匠挑着风箱、铁蹲子,到了七里坪,沿着大街小巷叫喊,一直到太阳快落了,才回到张家店。一天里,只有一家找他打了一把锄头。

  铁匠向张荆歧报告了一天的情况,他心里更不踏实了,便又连夜派了几个跟镇上有亲戚关系的人再去摸情况。几个人到镇上一看,家家户户都在灯下做活,打草绳、编席子、纳鞋底……干什么的都有。几个人回去一讲,弄得张荆歧坐卧不安。他心里明白得很,七里坪的人不会不做准备。他这个人,并不怕七里坪人做准备,要打仗还能不做准备,越是忙忙碌碌做准备,他越不觉得有什么可怕,越是这样纹丝不动,他心里越害怕,害怕楚汉华搞什么鬼名堂。

  正如张荆歧想的那样,七里坪镇上的人,紧张得很,繁忙得很,热烈得很。他们采取的是内紧外松的办法。他们已经吃过多少次的亏了,所以,这次他们秘密得很。张荆歧三次派人来,他们也有觉察,因为事先派了岗哨,专门观察张家店方向的来人,凡是有河南口音的人,都特别留心,所以,农民义勇队进行紧张的战斗准备,张家店那儿却得不到一点消息。

  交战的时刻到了,张荆歧总觉得其中有诈,到了三百名红、白枪会的会众快出发的时候,他突然变了卦,决定自己不去,叫豫九聋子去。豫九聋子先是愣了一下,觉得这个人说话怎么不算数,后来他一想,你不去更好,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免得你穷抱怨,所以,他威风地带领会众,开往七里坪。

  五

  风烟滚滚,飘来一支队伍。

  这一次公开交战,将意味着什么呢?郭志浩、戴树民这两天总是发愁的不行。虽然楚汉华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进步很快,实干精神和指挥能力都不错,但他不可能事事都想得很周到。这两个人虽已担负中共黄麻县委的领导工作,但七里坪的事,没有一件他们不操心的。这两天愁得他们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早上,他们一起来就看风向,看到刮起微微的南风,心里踏实多了。这打仗的事,天时地利,相当重要。刮南风,那竹枪、土炮,顺风而走,威力就大,否则,就要受影响。在临出发前,他们还跟楚汉华反复交代,说:“英勇顽强、勇猛沉着地作战,要时时想到,黄麻几十万人支持你们,在等待着你们的胜利。”

  楚汉华应声带着三百个农民义勇队员过河去了。这边的河滩上站满了人。过了河的义勇队员们,情绪高昂,斗志旺盛,特别是扛着两门土大炮的十几个人,脚步在地上走的咚咚直响。出征的壮士走到预定的地点,停了下来,豫九聋子并不把壮士看在眼里,但他看到抬着的两门土大炮,心里有点发慌,两门土大炮,每炮八人抬着,外面用红布包着,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问独眼龙,独眼龙也说没见过,他心里更不着底了。红、白枪会喊着刀枪不入,其实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动刀动棍,他们有一套气功,能抵挡一阵子,枪炮他们是抵挡不住的,所以,他们最怕枪炮。这会儿,他看到抬的大家伙,疑心是枪炮。但他又一想,七里坪人到哪弄枪炮去,给他们枪炮也不会用,抬这两个大家伙,不过是想吓唬人,想到这里,他也就放心了。

  两军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开始交战了。

  红枪会的会众停在一边,豫九聋子往场地中间一站,先念了一阵咒语,然后叫道:“楚汉华,过来应战。”

  听到喊叫声,许其朋走了过去。

  豫九聋子一看,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许其朋。”

  豫九聋子不认识这边的人,他一听是许其朋,立刻吼叫道:“叫你们的主任楚汉华来和我交战。”

  “张荆歧来,他可以出来应战。你是教师爷,只能由我来陪你玩玩。”许其朋回答说。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冷不防,一双冷冰冰的手提着他的脖领往后一拉,许其朋毫无防备,险些被拉倒,转身一看,那人个头不高,他估计可能是觉尚,只听那人气势汹汹地问:“你想干什么?”

  “你们不是要较量吗!”许其朋回答说。

  “较量?”觉尚绕到许其朋背后,乘其不备,猛地一个扫堂腿,许其朋纹丝未动。

  觉尚一愣,又仔细打量一下许其朋,圆圆的脸,一对剑眉下闪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身子虽不高,但十分结实,显得精明强干,他没有想到七里坪还有强手,因此,也一点不摸底细,便亮了个摆肘逼门的架势,喊了一声:着!反手一掌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许其朋急步上前,来了个劈掌展步,身子一转,右肋往后一滑,左掌头从左腕下一穿,只听扑地一声,不偏不歪,一拳正好向觉尚左肋骨捣去,觉尚知道不妙,虽有提防,但亦躲闪不及,叭哒一声倒地。

  豫九聋子立即叫人把觉尚抬回去,然后叫红枪会六十人出场,楚汉华也赶紧让一中队六十人出场。

  豫九聋子念完一套咒语后,独眼龙带着六十人出来了。他们一律穿红衣服,挂着红缨子矛子扛在左肩上。出来以后,独眼龙在队前来回运动几圈后,口中念着咒语,念完咒语,又运动一阵这之后,自己拿着大刀,往胸前砍了一刀,哈叫一声,然后带着会众哈叫着冲了过来,哈叫声如同一阵响雷,冲过来的人,就像卷过来一阵暴风……

  这一边是许其朋带着六十名农民义勇队员,个个体强力壮,圆瞪着大眼,等待着红枪会的进攻。

  红枪会会众像风暴似地卷过来,许其朋立即举起手中的竹枪,大喊一声:“大家跟我冲!”

  农民义勇队员个个手里拿着装上甲鱼叉的竹枪,大家呵火呵火地叫喊着迎过去,也像一阵响雷、一阵风暴卷过去。

  冲过来的红枪会会众,个个都勇猛得很,但进攻的速度并不快,迎战的人速度快,许其朋看得很清楚,红枪会会众被刺伤的少说也有十多个。可他一眨眼,一个刺伤的也看不到。红枪会打起仗来名堂挺多,他们是齐头并进,如有伤亡,排面上的人立即遮挡起来,后面有人来抬,有伤亡不让对方看到,也不影响自己人的战斗情绪。红枪会伤亡的情况,河这边群众看得清楚,情绪高涨,大声呐喊着助战。

  许其朋带领的农民义勇队,因为占着竹枪长的优势,加上大家斗志旺盛,戳来刺去,越战越猛,虽然也有人被红枪会的矛子刺中,但大多是一些擦伤,战斗了足足有十来分钟,红枪会沉不住气了,独眼龙带着人退回去了。

  许其朋也带着农民义勇队退了回来,这边的队员赶快给出战的每个队员送去一碗绿豆汤,大家又七手八脚地替受伤的人涂药包扎。

  农民义勇队员坐下来休息,大家有说有笑,谈论杀伤敌人的情况。许其朋虽说也是很高兴,但他仍是担心,摸不清红枪会到底要干什么,退回去又要变换什么花样。他正在苦思苦想的时候,楚汉华跑来说:

  “这打仗的事,也不能太老实了,我们也得学点滑头。”

  “你的意思?”许其朋问。

  “我这样想。”楚汉华说:“红枪会再上来,稍微对付几下,装着败下阵来,把他们引到我们阵地上来,然后杀他个回马枪,他们跑得再快,我们也能多捅他几个。”

  明白人话不在多,许其朋赶紧向大家传达楚汉华的意思,大家连声叫喊着:“好来!好来!”

  说话间,那红枪会会众经过一番整顿,又呼喊着冲上来了,许其朋赶紧带着队伍迎上去。红枪会因为刚才吃了亏,进攻的速度很慢,农民义勇队的速度也不像刚才快,和红枪会接上火没打几下,就不战而迅速向南跑了。他们这一着,把红枪会的人给弄糊涂了,独眼龙大喊大叫,命令会众追,但没追几步,怕其中有诈,又退了回去。

  河这边助战的群众,更糊涂了,大家弄不清其中的奥妙,第一次打胜了,大家很高兴,第二次刚接上火,怎么又退回来了呢,呵火呵火的呐喊声也停止了。

  许其朋看红枪会退了下去,就赶紧组织大家追,但已经晚了。这边群众助威的声音停止了,那边红枪会的人狂喊乱叫起来,疯狂地叫喊着他们胜利了。

  过了不大一会,红枪会又组织了第三次进攻。这次进攻的是黑枪会。独眼龙第一次进攻吃亏了,有点胆怯,第二次进攻得了须有其名的胜利,再也不想出战了。黑枪会的教师爷是韩八鹰鼻钩,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会众面前运动了几圈以后,口中念起了咒语。念完以后,他把衣服一脱,身上裹了几根沾了油的稻草绳,这时,黑枪会会众也都脱了衣服,身上也裹了几根沾了油的稻草绳。

  战鼓响了,黑枪会开始进攻了。

  这次是楚汉华带领队员迎战,许其朋因为刚才打得不够理想,心里有点不服气,他对楚汉华说:“这次还得我去,那两门大炮还没有响呢!”

  说实在的,那两门大炮也不是轻易响的。从交战一开始,楚汉华说在选择时机,看什么时候开炮能更多的杀伤敌人,许其朋这一提醒,他也就不坚持出战,便叫许其朋多加注意。

  许其朋应了一声,便领着大家又出战了。

  这时候,只见鹰鼻钩往身上一点火,立即成了火人,会众也跟着点了火。这些人平时练的是火功,火在身上烧上半个小时也没事。这并排跑出来的六十条火龙,阵势相当可观。他们嘴里大声哈叫,怪声怕人。

  许其朋虽然有两次临战经验,但没见过这种阵势,心里暗暗吃惊,但并没有畏缩,也没有犹豫,而是带领大家勇敢地迎上去,锐不可当。他们也大声呼喊着,好像天崩地裂一般,等到快接近黑枪会会众了,个个端起竹枪,猛地向黑枪会会众刺过去。没想到黑枪会会众突然往地上一滚,竹枪都刺空了。

  黑枪会会众都是经过训练的,而且会规很多,组织严密,纪律严格,每个人都有点功夫,他这一滚,躲过了农民义勇队刺过去的第一枪。这是他们接受前两次的经验,他们发现竹枪比他们的矛子长,这一滚,他们的矛子正好发挥作用,而长竹枪却发挥不出威力。这样,黑枪会进攻很猛,农民义勇队员好几个被刺伤,眼看着抵挡不住,许其朋便叫大家撤下来。

  黑枪会会众也不多追,得了胜利,便哈叫着回去了。

  许其朋领的农民义勇队第二次出战不算败,第三次出战真算败了,他捶胸蹬足,气愤得不行。楚汉华赶紧给大家做一番安慰,说明失败是兵家常事,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次虽然是失败了,但却看出了成功的苗头。楚汉华因为几次都没有出战,看得更清楚,他看到出战的会众临战都要运气功,而那些已经出战过的,或一时还轮不上的,都不运气练功,豫九聋子也不运气练功,他们忽而大声呼喊助威,忽而高声喝彩庆贺胜利。楚汉华觉得两门大炮应该往豫九聋子的人堆里打,往前面交战的地方打不行。想到这里,楚汉华便把林国栋和黄醒民叫来,交代了一番,两个人便认真地瞄准起来,两门炮里早已装好了药,他们另外又准备了两炮药。

  鹰鼻钩带着黑枪会会众胜利回去后,豫九聋子很得意,又组织了第四次的进攻。

  这次出战的是扇子会。

  只见教师爷武海儿出阵了,他穿着蓝色长袍大褂,戴蓝色帽子,穿蓝色鞋,他将虾公腰弯了弯,伸长了小脑袋,那小鼻子、小眼睛、小耳朵直闪动,胯着篮子,在会众面前扭了起来,左手拿着鹅毛扇直摇,口中念着咒语,他既不像走路,又不像跳舞,忽而扭腰,忽而扭屁股,活像跳财神似的。

  第四次依然是许其朋带人前去迎战,他带着人冲得很快,但扇子会却前进得很慢,扇扇子,摇身子,前进三步还要退回去一步。

  楚汉华看扇子会进攻不猛,豫九聋子他们正在那里逍遥自在,大批会众坐在地上休息,这正是开炮的好时机,便命令道:“开炮!”

  开炮的一声命令发出后,黄醒民和林国栋立刻点着火信子,因为事先都已经说好了,许其朋听到后面叫开炮,便命令大家卧倒,那扇子会以为农民义勇队害怕了,摇摆得更厉害,豫九聋子那些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站起来想看个究竟,就在这时大炮一声响了,发出的火花,照红了半边天,而且这一炮打得非常准,正好打在会众聚集的地方,豫九聋子一下子被打死了,会众也被打死了几十,伤的不知其数,紧接着又是轰隆隆一声,又是一炮,也打在刚才的地方,鹰鼻钩、方二冲、李黑头都被打死了,会众死伤的就更多。这土大炮也没有什么角度,打出去的火药一撒一大片,杀伤力也是很厉害的。扇子会的会众一看,赶紧回头就跑。觉尚、独眼龙、武海儿几个一看,总教师爷死了,会众又死了好多,不敢再战了,便叫会众们抬着死尸和搀扶着受伤的,向北逃去。

  郭志浩早就做了安排,在红、白枪会退却的道路两旁的小山坡上,由曹如海带了几十个人,暗暗埋设了一些石头、石灰罐、飞镰、瓦片,曹如海他们看到仓皇逃跑的会众到跟前了,便敲锣发出命令,只见那些飞镰、石灰罐、石头、瓦片,不断的落到会众们的头上、身上,打得会众们哭爹喊娘,有的会众被打死,有的被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

  这一仗的胜利,彻底揭穿了红、白枪会刀枪不入的鬼话,七里坪人民欢欣鼓舞,个个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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