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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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竞的黑色斗篷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只怪质量着实强悍,一时半会儿还退休不得。理所当然地充当了我的行囊。理所当然的这行囊又加在了红数身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要欺负红数,大概是红数好欺负吧,而且被欺负了还毫无怨言,于是就被变本加厉地欺负。

  行至半路,红数忽然被雷劈到似的鬼叫了一声,接着插在我和竞中间,火烧火燎地看着我:“依迷。地图呢?”

  竞听言也变得火烧火燎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似的,也不怕眼珠子掉出来,他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对啊,地图呢?”

  谁叫你们笑话我来着。我也才想起来似的,卖起关子:“对哦,地图呢?”

  二人齐刷刷鄙视我,我瞬间矮了半截。

  幸亏我深谙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的深刻哲理,于是我把地图与行李分开放了。之所以之前假竞叫我拿出来的时候我会去查包完全是习惯性动作。也幸是这习惯性动作,我们避免了不必要的重大损失。

  “你们转过去!”两位帅哥齐整地向后转。

  我把地图从裹胸的内衬里抽了出来,其实平胸也是有诸多好处的,比如你藏点东西在里面,一般看不出来。

  我递给他们的时候,他们拿惊讶的眼神把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好几回,互视了一眼,齐齐发问:“你是藏在哪的?”

  我拍了拍胸脯。

  他们又问:“啊?”

  我抿着嘴,指了指脚下。

  竞看到地图还在,狠狠朝外吐了一口气。

  红数立做呕吐状。因为他接过去的时候还送到嘴边闻了闻。

  “味道不对啊!”我们把红数远远甩在后面,他踉跄着追上来。

  当着他的面,我慢慢把鞋子扒了下来,慢慢把袜子扒了下来,慢慢把地图塞进袜子里,慢慢地把它们踩在脚下。

  红数留在原地继续做呕吐状。

  竞搂着我的肩膀,低下浓黑睫毛的眸子,笑着问我:“你真的放在鞋子里的?”

  我又拍了拍胸脯,很霸气地回答他:“现在是了!”

  我们在林子里又前行了小半日,好不容易从这片被复制的夜空下脱离,天暗了,我们又陷入了另一片夜空。

  刚入夜,没有皎洁的圆月。深蓝色的苍穹中钉着几颗星子,偶尔眨几下眼睛意思意思,好让人们不要忽略它们的存在。

  这是个有点生气的林子,时不时能在树叶间看到蠕动的毛虫,还有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拉丝结网的黑色蜘蛛。林间间或长着几剪寒梅,白色的花蕊,在暗夜中闪着清冷的光。林间雾气轻薄,走在其中有身临仙境的妙曼感觉。

  一如既往地,我们又在一个开阔平坦的地方支起了帐篷。帐篷旁边也盛开着几株寒梅,香气扑鼻而来,我忍不住折了一支放在手中细细把玩。小巧的花瓣,雪白中带点浅浅的粉红。有的含苞待放像个羞涩的少女,有的已绽放多时,如雪中奔放的舞者。

  竞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吓我一跳,他不停地绕着我晃,不停念叨着:“依迷是闲人,依迷是闲人!”

  我瞪他一眼,把花枝插到他欠缺修理的乱发间。他笑着取下来反栽到我发间。红数和小重在另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我和竞相视一笑,自我感觉很像智障,很像快乐的智障。

  等到就寝时间时,我们又开始犯难了。不过这次红数倒显得很大度,他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帐篷内,小重也悻悻跟了进去。徒留我和竞在外面面相觑。

  帐篷里面黑洞洞的,微弱的星光照不亮这一方狭小空间。对黑暗的恐惧让我颤栗不已,我枕在竞的肚子上,紧紧地搂住他,生怕一放手他就没了。竞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一只手不时上来揉搓我的头发。

  黑暗中他的温柔声音响在头顶:“依迷,别怕,我在!”

  我将这句话狠狠地、狠狠地、贴在心上。

  沉默中,一轮新月升起,几握月光洒在帐篷顶,昏暗中依稀可见周遭的事物。我爬上去搂着竞的脖子,他安静地躺着,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有睡着。

  “竞?”我轻声唤他,他没有作答。

  他褪了面具的脸明灭可见,深深浅浅的轮廓凹凸有致。我克制不住出手抚上他的脸颊,他睫毛扑簌了下,有几分欣喜神色。我收回的手不经意间擦过他的下巴,粗粗刺刺的,手感还不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又伸出手去来回摩挲。想不到这批胡子这么命好,居然有机会在这么臭美的竞脸上生根发芽。

  竞被我摸得受不了,笑着从地上弹了起来,自己也不住抚着下巴:“是该刮了!”

  “你不刮也没事的,就我看得见。”我乐呵呵地伸出双臂吊着他的脖子。

  “是吗?”竞低下头,故意拿长着胡须的下巴来蹭我的脸,痒痒的、扎扎的。

  我一把把他推开:“讨厌死了!”

  “哦,是吗?”说罢他又蹭上来:“让我一次性讨厌个够,哈哈!”

  我扭身爬出几步,又被他拎了回来。

  竞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穿过我的发,一点一点帮我梳理整洁。我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眯着眼睛享受着他的特殊待遇。不知何时,我沉沉堕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帐篷外已是一片清明。我心下想,这一定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一阵暗香送来,我低头一看,不禁笑容溢上嘴角。地面上好多褐虬的梅枝,白色花瓣也洒落一地。竞昨晚一定又跑出去当“偷花贼了”。

  “不喜欢我帮你编的辫子吗?”竞直起腰来,伤脑筋的单手抚上额头:“我可是花了大力气的!”

  我摸了摸我的头发,密密麻麻全是滑滑的小鞭子,草茎代替皮筋扎着一个个秀气的蝴蝶结。甩甩头,辫子窸窣相拍,白花自发间簌簌往下落。

  “你别甩啊,好不容易才弄上去的。”说着爬过来双手钳住我的脑袋。

  我吃力地回转头,将阴郁的目光对上他的眼:“你一共扎了几条辫子,插了几朵花?”

  他闷头想了一阵:“两百来条吧,扎得我手都抽筋了。”他颤巍巍将红通通的手掌展开给我看,修长手指有隐忍勒痕。我定定看着他的手,再移上他的脸颊,他笑得有点傻。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怎么幼稚得这么可爱,眼眶不禁红了,伸手欲抹上眼角被他一把捏住。

  四目静静相对之时,外面“啪”的一声巨响扰乱了我们的情思。

  夜间下起了白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自天际而落,被雪梅接住,凝聚成一簇簇的雪团将枝桠重重压下。我们从帐篷钻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团雪被梅枝反弹甩落在地,也是“啪”的一声,埋没了脚下的枯草。

  天空还飘着几丝鹅毛小雪,我们的篷顶也是洒了一层白,幸而篷顶有个斜坡才不至积雪。暖洋洋的太阳照着,染金又染黄。

  红数他们还没出来,帐篷外掉了几朵红艳的小红花,在白雪地中火得妖媚。

  “红数,小重,起床了,太阳晒屁屁了!”竞敲着帐篷顶,没有人回答。

  走近帐篷,才发现拉链已经大开。竞先进去,马上又蹦出来,一脸焦躁的把我拉了进去。

  惊心动魄的一幕映入眼帘,我被吓蒙了,像个木棍直直杵在那。

  小重失踪了。红数却像个受刑的基督躺在血泊中,四肢僵硬,两根尖锐的石锥穿透他的手掌,直直将他钉在地面上,鲜红的血不住地溢出。

  竞爬过去把石锥拔出来,血又从伤口向外涌动。

  “依迷,快过来帮忙!”竞叫了我一声,我愣了一下,爬到了红数身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实在不敢想象这是小重干的,可是红数总不可能自己把自己钉住吧……

  “帮我按住他的动脉!”竞示范给我看,我双手紧紧箍住他的手臂,血果然没出得那么急了。

  我低头看向红数的小脸,一向红润的脸色褪至苍白,像一页白纸单薄。眉宇间凝聚着浓重的哀愁,挺立的鼻尖顶着一垒白霜,桀骜不驯的薄凉嘴唇略显青紫,脑后勺散乱的头发被血污沾染已经凝结成块。他的双眼紧闭着,仿佛已经生无可恋,再也不会睁开了。突然想起他看着我微笑的眼,我单手捂住眼睛,大片水泽从指缝间滴滴答答打落在他沾满血渍的宽大手掌心。

  “竞,他会不会死……”压抑着哭腔说完,转而抽泣起来。

  竞看到我布满泪痕的脸,顿了一下,像是安慰我似的,腾出一只手来拍拍我的背,温柔的声音乍起:“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死的!”

  我看着他,泪水又顺着原轨迹滑落。

  “傻瓜,不会有事的!”说完他低下头开始掐红数的人中。

  “这样……就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一个白着脸躺着,一个红着脸在施救,我下意识掐紧了指尖的动脉。

  他的体内开始有一股力量要冲破我的束缚,我微笑着掉下了最后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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