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诱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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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艳阳天,刑期如期而至。

  车轮“骨碌骨碌”驶来,菲力赛斯卸下了一身珠光宝气的戎装,沉默着出现在马上的囚车内。金色的阳光照在他打着赤膊的身体上,白皙健硕的肌肉被晕得暖暖的,黄黄的。

  宁静的街市沸腾了,人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追随着这位落难的英雄。

  两旁的侍卫在人群中分出一条路来。海勒公主牵着马,泪眼婆娑地走在正中间。

  送他这一程,是她对他表达爱意的最后一种方式了。安妮丝没她幸运,她一听说王子被拉出来游街示众就晕过去了。

  巍峨的王宫门口,郁金香开得正浓,丝毫不理会人情冷暖。

  王子的囚车刚到,载着流动断头台的马车“骨碌骨碌”,也跟着从另一个方向到了。这在我看来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菲力赛斯皱着眉看了眼断头台,转头将全场的观众扫了一遍。没有看到安妮丝,他松了一口气,眉头反倒舒开了,好似心中有千斤巨石落了地。

  两个头戴黑色面罩,仅露出双眼、不见真面目的侩子手,步调一致地将断头台扛上了大理石铸成的高台。十二级台阶,他们仿似爬了半辈子。

  王宫宫门大开,一辆四匹白马牵拉的豪华马车从里面驶了出来。我的目光被它吸引了过去。一只染着红色指甲的修长玉手伸出,撩起了车门上淡紫色的丝绸围帘。

  王后出现了。熠熠生辉的皇冠,华丽的蓝金锦袍,浓艳的妆容,刻薄的嘴唇,高傲的下巴,黑暗的心,没有一丝母性。

  她伸出长长的脖子欲欲接受臣民的朝拜,我们周围的人齐刷刷跪了下去,我们却没有。王后的目光旋即落在我们身上,眯缝下烟熏的杏眼,也没有说什么。即使心里不快,毕竟我们是外地人,而且我的脚还包的肥肥的。

  她重重地掀起围帘坐回车厢内,车帘甩起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车内还有个臃肿的身躯,大概就是国王了。

  侩子手很不熟练地将断头台固定在高台之上,看来这个地方很多年没有人被砍头了。我忍不住抬眼看向所谓的“杀人机械”、“人类文明的发展”:高达4米的铜色木架上,横置一把厚约半英寸、长达三英尺、锋刃呈45度倾斜的刀,阳光照在白色的刀刃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好锋利的刀,闪得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台上准备就绪,台下的侍卫将五花大绑的菲力赛斯押下了囚车。经过海勒身边的时候,她抓住了哥哥的手臂,看着他摇着头,眼睛里脸颊上都是泪水。

  “帮我照顾安妮丝!”说完他低下头,在妹妹的额头上深情吻了一下,海勒怔了一下。那个吻在我看来不像是吻在妹妹脸上,更像是让妹妹帮忙传达给安妮丝的。菲力赛斯笑着放开了手,一级一级地走向了断头台。

  看着哥哥渐行渐远的背影,海勒双手捂着脸哭了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指缝间溢出,滴到太阳炙烤的大地上。

  侍卫撤下,上来了一个穿黑大褂的牧师,典型的地中海发型,灰白的毛发已所剩无几。老态龙钟的牧师围着菲力赛斯转了一圈,脱下黑大褂披在他赤裸的肩头上。菲力赛斯抬起头看了牧师一眼,又垂了下去。

  “你临死前还有什么要求就说吧,我会帮助你的!”牧师站直了腰板庄严大声地问,看样子更像是对我们说的。

  “如果您用您那温暖的手握紧我的手,我就可以安心地死啦!”老牧师迟迟没有等来这句话。他很诧异,低下头又问了菲力赛斯一遍。

  菲力赛斯用牙齿把肩头象征神庇佑的牧师服扯下,深恶痛绝得好像它弄脏了他的灵魂。

  全场哗然。都怪我眼力太好,一转头就看到车里伸出个花哨的脑袋,看着那个女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就想吐。

  牧师怔了一下,张开嘴巴,菲力赛斯接过话头:“我是无罪的!”

  “我们就知道王子是无罪的!”“肯定是受人污蔑的,说不定就是……”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像极了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场竞。不同的是,他们讨论的核心不是价格,而是真相。

  竞和红数一言不发,我们都静静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我突然想起安妮丝来,不知道她醒来会怎么样。

  “竞,我们是来看杀头的吗?”我被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我还真不知道我们来是干什么的。

  “不是,我们是来看神迹的!”竞说的时候很小声,越是小声我就越是感觉神秘。

  神迹?我们拭目以待!

  “你能帮我把真相找出来吗?”菲力赛斯又补了一句。

  老牧师脸色煞白,发不出话来。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马车里的男人冲了出来,他失态的大喊大叫着:“还我女儿的命来!”

  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他揪了回去。

  “额!”

  观众的反应不是下跪,然后山呼万岁,而是“额”。我表示非常不解。

  “那就是伯爵!”安妮丝的爷爷居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身边,吓了我们一跳,我差点从竞的背上摔下来。

  “安妮丝呢,您不用照顾她?”

  爷爷呵呵地笑着,抚了下额头:“安妮丝很好!不用担心!”

  看到有人给了个台阶下,牧师大跨着步子赶紧下了台。正也意味着行刑正式开始了。

  一个蒙面的侩子手押着五花大绑的菲力赛斯,让他俯卧在木架下面,把他的脑袋摁到夹板内锁了起来,脖子正好固定在刀落之处。

  行刑时,一拉卡住高悬在木架顶端的钢刀的栓。刹那之间,那把重约20公斤的利刀急速下落,把人头斩落在前面的一只竹筐里,干净利落,死者头落时似乎毫无痛苦。

  具体的行刑过程是这样子的,然而如果真如这样,就没有什么神迹可言了。真实的情况是这样子的:还未来得及拉栓,瞬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首先中弹的是台上行刑的侩子手,脸上的黑布直接蒙住他们的眼睛,不知道哪来的石沙一股脑儿地追着他们砸,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闲工夫杀人。

  其次是车内的两个大贵人,平地之间起闪电,直接轰死了两匹马,另外两匹受到惊吓拉着到处撞,最后冲进了倒夜香的王师傅店里。夜香不可怕,可怕的是装夜香的容器堆了一堆还未清洗。

  天空骤暗,雷声滚滚,飞来了一头发着金光的公牛。牛背上坐着个可人的女子,嫩红色褶裙,雪白色皮肤,具体五官看不真切,她手持长绿竹丝驱赶着公牛靠近行刑台。一着高台,四个牛蹄乱踢,两个侩子手被蹬飞出去。女子跳下来将菲力赛斯从死亡边缘拉了回去,直直扶上牛背。

  侍卫见状想上前阻止,反被蹬飞的侩子手打落,滚下台阶,在地上叠起了罗汉。

  众人看着大笑,却无一人感到惊奇。

  目送着金牛飞远,我们转头已不见刚来的老爷爷,只看见地上躺着那朵碎了一页的金色郁金香。红数弯腰将它拾掇起来,看了几眼:“女孩子家家的东西!”遂借花献佛,转手送给了我。

  我接过来放在手心里细细把玩,只是普通的郁金香,就是颜色别致了点,体积小巧了点,气味、质地无异于别的郁金香,于是就随手将它别在竞的衬衫上。

  金牛远去,天空恢复原来的碧郎,簇拥的人群也三三两两散开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转身刚要走,另一辆气派马车从王宫中驶出来,走下来一个不同姿色的亭亭少女。随她而后出现的是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表情凝重,眼睛里布满忧伤。

  “彼阿蒂斯?”

  海勒斜眼看了眼少女,冲上去搂着那个中年男子的脖子,扯着他的衣服,又是哭又是笑的,看得我们很纠结。男子回抱着着她也是老泪纵横。

  未散尽的人们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我才恍然醒悟,这就是国王,海勒口中那个无用的父亲!

  彼阿蒂斯没有死,她跑进夜香店,在成堆的夜壶器皿里淘出了他臭烘烘的父亲,两人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国王发威了,王后被拖回去之后直接贬为挤奶工,一辈子只能挤奶,不然就没有饭吃。

  菲力赛斯和安妮丝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老国王不久去世,海勒成了新的国王。相信经历了这么多,她不再只是一个任性傲慢的小公主了。

  他们的故事到此就要告一段落了,但我们的才开始。

  我们回到了安妮丝的家里,发现那里只是一座废弃的风车坊,压根就没有什么红木房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愣在那里都傻了眼。

  “哎呀,依迷,你扔什么东西进我脖子啊?”竞突然大叫起来。

  “没有啊!”我趴在他背上,从脖子撩开他的衬衫往下看:“只有胸肌,八块腹肌,还有一个肚脐眼儿。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啊!”

  “好烫啊,你下来我看看!”他说着把我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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