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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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经是午饭过后,我们花了大半天时间下山,来到这个三无村,已经是饥渴交加。

  村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孩子围观,看到有人在打架,他们很是兴奋,甚至拍手叫好,像是在欣赏马戏团的表演。

  不禁感叹,这些孩子心理已经畸形到这种程度,可又转而一想,孩子不都是爱看热闹的吗?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我们想得那么复杂。

  小重冲过来,就对着那人就是一拳,只听见那人迷迷糊糊地说道:“我真的是李竭。”

  小重吹了下手指还有点发红的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打得就是李竭,不是李竭我还不打呢。”

  我睁大了双眼,竖起耳朵,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红数亦是如此,他缓缓地转过头,确认了之后,赶紧把他放开。

  有点昏晕的李竭,被红数一松开,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着红数有些惊吓的表情,复又看向那男子,只见他用袖子擦了下又黑又脏的鼻子,抽了抽,我才确认他真的是李竭。

  他不是应该在学校里上课的吗?这已经是九月中旬,应该早就开学好几天了才对。

  看他穿得这么落魄,像是从战争中逃出来的,这不像是既有洁癖又好面子的李竭公子,他怎么会允许自己一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呢?

  我有无数个疑问,正想要俯身去问清楚,已经跑在前面很远的小女孩,见我们没跟上去,又返回来叫我们。

  我和红数互看了一眼,旁边的风昌星一直在问这事谁啊。

  小重拉着我和红数的手,叫小女孩带路,不想让我们再看他一眼。

  李竭坐在地上,气息微弱地朝我喊道:“依迷,求你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我不忍,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楚楚可怜地坐在地板上,抹着鼻涕和泪水,让人不觉生起恻隐之心。

  我和红数很有默契地走过去扶起李竭,一人一边搀扶着他往前走。

  小重生气地朝我们吼道:“你们疯了吗?依迷,你忘记了当初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吗?”

  我们现在无法跟小重说清楚,曾经我是很恨他。可是现在看见他如此落魄,就算是路边的一只流浪狗,都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这是曾经爱过的人呢。

  一直没人理,却又一直在一旁不停地问的风昌星看着我们扶着李竭从他身边走过,又问了一声:“这个乞丐是谁啊?”又一次被残忍地冷落,他很愤怒地朝我们喊道:“喂,有没人可以回答我啊?”

  可依旧没人吭声,连头都不回地往前走去,我们根本就不怕他生气,他在我们眼里就是一个好好先生,就算是破口骂人,听起来也很温柔。

  我和红数扶着李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女孩的家走去。

  来到小女孩的家里,才知道什么是一贫如洗,才知道什么才叫作“土”。

  住的是土坯房子,屋里建着土灶,凳子、桌子、土炕、就连吃饭用的也是用土烧成的。

  没有门,只是用几根木块。左三横右三竖地支架起的一小块木板,因为年久,木块已经十分腐旧,一用力就会散,打开关闭,上下左右摇晃,戛然声声。

  朴实的山里人家,见有客人来,拿出最好的土豆泥招待我们,没有吃过土豆泥的我们,又加上肚子饥饿难耐,狼吞虎咽起来,看着村里女人呵呵直笑。

  女人是用一块红布做头巾包在头上,红红的脸颊,想必是因为常年受狂风的刀割,又加上这边天气干燥,显得很粗糙,而且还起了小红疙瘩。她身上的衣服跟小女孩一样,补丁中加补丁,一身衣服五颜六色,要是你觉得是因为她们的布料是用花布做的,那就错了,而是打上补丁的一小块布料,颜色不一,全身上下无数处补丁,有好几种颜色的布料,花花色色,却一点都不好看,反而让人看了心里生疼。

  女人看我们还没吃饱,又去捣腾了一盆土豆泥来,已经过了新鲜劲的我们,这下才焕然知觉,这东西真不是人吃,没有油没盐,就用白开水煮熟后,去皮捣腾成泥就好,第二盆土豆泥,我们就只吃了两口,再也无从下口了。

  善良的女人以为我们吃饱了,她也不问我们从哪里来,更不担心我们是坏人,只是看着我们呵呵的笑,两只粗糙而布满小伤痕的手,不停地在扣来扣去。

  反而是我们变得更不会拘谨了。

  我开口问女人:“阿姨,你们家就你和小妹妹两个人吗?”

  阿姨用不大地道的普通话跟我们说,他们家还有一个男人,但是前几年出去打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们面面相觑,心里大概也猜到,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孩子从小就没有看过爸爸,当时孩子还患有疾病,爸爸就是出去要帮她找医生的,结果没有钱,请不来医生,他就给妻子回信,说是要在那边打工,有钱了,再请医生来给女娃看病,这一走就是四年半,孩子也已经都五岁了。

  听着这一家人的事,我们既震惊又感慨万千,孩子的懂事更让我们自愧不如,才五岁的孩子,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扛着锄头忍着病痛下地干活了,而她的脸上依旧笑容灿烂,我们没有看见一丝抱怨。

  而女人已经十六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她本身身体也因为自幼营养不良个子矮小,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她十一二岁当小孩的时候穿的,唯一一件新衣,还是她的嫁衣,没舍得穿。

  说到这时,女儿还因自己不长身体,省了很多买衣服的钱而自豪。

  我们再也听不下去,屋里一片静默。

  谁也不说话,可是我们谁都知道,每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一个十六年没有穿过新衣的女人,给我们带来的震撼是无限的,在我们那,即便衣服还是新的,只要过季就不会再穿,更不用说补丁什么了。

  这里完全是自给自足的原始经济,当我们问到他们这的年收入是多少时,女人毫不羞涩地说:“十块多吧。”

  说完后,那人又是呵呵质朴的笑声,而这笑声,却让我们戛然而止。

  这十块钱还是每年村部发的,不然还没有。他们每年的收入,却不够城里的男人买一包烟。

  我们不敢再往下问,生怕会触痛女人和孩子质朴的心灵,更怕我们自己心里的痛。

  女人的土坯没有地方能让我们通通住下,红数和风昌星在紧靠着土坯旁支起了帐篷,引来了全村男女老少的围观,他们还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这天夜里,风昌星给女娃看病,红数也不知跑到哪里去,小重在帮着女人剥土豆,我扶着身体虚弱的李竭躺下睡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捧着锦囊发呆。

  “额……”你吓我一跳,李竭一声不吭地闯进我的帐篷,“你不是休息了吗?”

  李竭看着我,眼睛发红,扑通一声,双膝落地:“我是个混蛋。”他边说着,边抽自己的耳光。

  我赶紧走过去要扶起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死活都不肯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不肯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淡淡地说道:“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恨你了。”

  李竭猛地抬头,双眼发亮:“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我点点头,不语。

  李竭高兴地一边不停地叨叨着“那就好,那就好”,一边双手哆嗦地握着我。

  “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本来我是想支开话题,不至于太尴尬,却因为我这句无意中的话,刺痛了他的心灵。

  李竭默默地埋下头去,眼泪噼啪噼啪地掉下:“我们市里发生地震,我的父母全死了,学校也死了很多人,全市到处都是横尸遍野,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不可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傻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李竭终于哭出声来:“是真的,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不然,我也不会一路乞讨到这个地方,外面很多地方要么发大水,要么发生地震,每个人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城市里有幸活下来的人常常会因为没有粮食供应而饿死,现在只有农村,因为庄稼人自己有种粮食,还可以填饱肚子,所以我才会到农村来讨口饭吃。”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临了吗?

  我不禁抓着李竭的手,慌张地问道:“那老师同学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李竭低着头,默声地流着泪水。

  突然小重闯了进来,她早已泪流满面:“不可能,我们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的爸爸妈妈,怎么办?”

  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无助而又茫然。

  闻声而来的阿姨和风昌星,看着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小重,不知所措。

  了解情况后的风昌星也开始不安定了,他担心自己的家人和亲朋好友安危。

  女人在外面踟蹰着急:“这可怎么办?天这么黑了,你们也不能回去。”

  “对。”小重好像被人点拨,一下清醒过来,“我们回去,这就回去。”

  我拉住小重,抱紧她,突然觉得她的身体变得好娇小,平时都是她在照顾我,现在觉得她是那么的脆弱:“我们回不去了,已经没有时间回去了,我们如果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还没找到所有的星座图腾,全世界的人都会死的。”

  小重双手抓着我的背,哭得更大声了,像一个孩子,被人丢弃在荒郊野外的孩子,不管她哭得多大声,都没有一个人回来把她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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