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分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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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硬的麻犹如海中泥沙不断绞磨削葱玉指,道道血痕染就张张纹理细密的网。眼望那点点翠玉映了翩翩蝴蝶,耳畔回荡一语的情一壁的痴:“姐姐,琼儿喜欢他!即便受那天雷地火,琼儿也要与他一世相依,永世不离!”

  紧攥了蝶钗,珊儿方感手指仿佛火灼似的僵硬疼痛。想着两日前岛主将此钗交给自己时目光中泛起的刺骨阴冷,犹是入了夏,珊儿依旧不由自主瑟缩胆寒。岛主的心机手段她从来便清楚。棋子一旦失去其利用价值亦无了存在意义。只自己一人倒也罢了,可如今秋姐姐和虎子的身家性命却被岛主擎握制控,即使自己有心逆主又怎能不顾他们的安危?

  然而‘一世相依永世不离’的誓约太过炙烈汹涌,以致令珊儿只觉阵阵的气血翻腾,三日已过,仍不见路明传出任何消息,莫非小姐此番回转杨家军营并不似军师预料那般‘骤雨疾风燕分飞’?若果真如此,自己势必将奉岛主之命行事…但小姐与七少将军…路明曾言及小姐似已有决然之心,假使小姐得知这一切皆是岛主布局,定会伤心至极。珊儿到底该怎样做才可两全?踌躇间,珊儿不自觉的好似自眼前呈现了一派残叶碎花,冻雪寒冰。

  怔怔注视钗上轻舞翻飞的彩蝶,珊儿红红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欣喜。路明!以路明对小姐之仰慕痴念,对七少将军之惺惺相惜,或许他有万全之策可相助二人双蝶联翩,不离不弃…

  ……

  炉火炙烤了青白呆板的面孔,滴滴晶汗顺额而下湿漉一身极不相称的军衣,犹如一尊石像半蹲着身的飞琼依旧直直盯了灶中燃成灰烬的秸秆枯枝,不移不眨。无意识的反复写划,下笔皆是‘嗣’。想着他,念着他,却是近在咫尺犹似远于天涯。

  眼睁睁看延嗣因‘紫府青叶’与‘雪阳针’之双重药力抗衡‘曼陀紫萝’剧毒而倍受折磨,痛楚不堪,心慌忧急仿佛烈火焚烧着飞琼五脏六腑,她恨不能昼夜不息护守延嗣身边。无奈军中诸多限防规矩不得逾越,且赛花为亲自照料儿子竟上疏叩请了圣上特旨谕其任职军中,统领后备营一切事务。赛花此举虽令身为右领军卫大将军的杨业恼火异常,延平几人却欣喜万分,更是一日数次来往于后备营与他营之间。飞琼深知赛花贤善明理,亦不顾路明暗中劝阻执意以‘勤役’之身份恳请延平允其协理杨夫人服侍七少将军。延平心系弟弟安危,加之担心母亲过于忧伤,遂亦应允点了头。

  浓黑的药汁溢出灶台,伙房内顿时弥漫了焦糊与苦涩。踢踏军靴行来,惊得飞琼惶然醒转心神。面对延庆不满的眼神与延昭疑虑的目光,飞琼只觉千丝万麻乱乱纷纷交织心底。她艾艾站起身,低垂了头不敢与他二人目光对视。

  “李先生不是吩咐你煎得了药便送去七少将军房内幺?”延庆看了看低眉垂眼,手拈衣角的飞琼局促不安的模样肃声道:“若耽搁了七少将军病体,恐怕你吃罪不起。还不快去?”

  闻听延庆提及延嗣,飞琼没来由的惊了一惊。她顾不得向两位少将军躬身行礼,忙不迭端起仍‘滋滋’冒着热气的滚烫药锅便急匆匆离开了伙房。

  望着飞琼三步并作两步慌张而走,延昭眼中的疑虑更深。他扭头对正审视灶台上残留的‘紫府青叶’叶片根茎的延庆道:“三哥,你不觉得这个叫王京的士兵诸多行为着实有些奇怪幺?即便是他为报当初小七多番照顾之情也无须这般紧张。三哥,你看,”延昭说着便捻起一片叶仔细看过接着道:“以李先生如此臻于化境的医术亦不知此药何名何用,王京不过普通一名兵卒又是从何处得来?且他已将此药特性一一告知李先生,若非熟知其解毒之功效,试问何人敢如此冒险?李先生言及此药乃王京家传之物,小弟以为似这等珍贵之物定非等闲之辈所有才是。如今我杨家正处风雨浪尖我只怕此亦乃敌寇之诡计。”

  延昭一番详尽剖析只听得素来只在统军作战中颇有见地的延庆频频点头不已,他拍拍弟弟肩膀由衷道:“爹常说六弟日后必为调兵遣将之帅才,果不其然。若非有你在旁对此事这般透彻的分析,咱们恐怕已重蹈了覆辙。既是六弟有诸多疑虑,依为兄之意,你我不妨同去小七那里问个究竟,如何?”

  ……

  疾步行至军房,滚烫的药汁已有些许洒溅了腕臂,烫起串串燎泡。不曾感觉疼痛却无法抑制的于眼中泛起了圈圈泪涟。耳听房内苦楚的呻吟,焦急的呼唤,顿若被利刃在心头剜去片片肉,痛出血来。惶惶撞开房门,入眼处只见他翻滚在地,身子不断抽搐痉挛,瞬间便似寒霜侵蚀了枝叶,渐渐萎顿了曾经俊朗的容颜…

  心底亦十分清楚此乃‘曼陀紫罗’于他体内荼毒摧残,苍白了脸颊的飞琼仍惊惶了心神,呆呆怔立当场挪不动半分步履。

  “嗣儿!你别吓娘!嗣儿,娘求你!”耳边传来赛花痛声哀唤,飞琼陡然大震。她紧咬了咬唇,强自镇定将汤药放置桌上,别过脸吞下夺眶而出的泪水,疾如闪电般突地出手袭向延嗣周身大穴。

  “啪!啪!”声过,双掌已错叠交实。毫无防备的飞琼被赛花含怒劈来的阵阵掌风直击得脚步频乱,重心下矬,再是稳不住的身形犹若凛凛厉风折损了嫩枝趔趄摇晃不止。

  “娘!别!”弱似残烛蜷伏在地的延嗣望着倚靠案台,嘴角已渗出血迹的飞琼,无力的抬起手拽住赛花喘息着道:“娘,您…误会京弟…他…是要…救…孩儿…”费力的说出这些话,延嗣只觉胸闷气短,惨灰的面容不知何时便又染了一层黄腊。他倦怠的闭上眼睛却又立刻睁开,似乎生怕母亲再向‘京弟’发难。赛花正因自己忧急儿子病状不问青红皂白便向眼前这个日日照料儿子的少年出手而尴尬不已,又听儿子这般解说,心下不免生出些许怜意.她蹲下身将延嗣扶靠在了床沿边,轻轻松开他的手,又取下床头的绣帕擦拭着他额头、脖颈处渗出的层层汗水,接着站起身走到飞琼身边,象是疼惜自己子侄般拉住他的手关切问道:“可曾伤着哪里?若当真有所不适,不必强忍,还需告诉我才是。”

  “不…不曾…”仿佛娘亲般温柔关怀的言语直直侵入飞琼惶然纷乱的心间,他不由自主轻轻一抖,紧接着将身一侧,堪堪缩回手道:“属下很好。多…多谢杨夫人。杨夫人,七少将军的药已煎煮得了,此药性寒,还需趁热服用才好…”

  觉出面前年轻人细肤匀脂,赛花眼中忽的闪过一抹疑虑。她看了看飞琼,随后转身端了汤药一匙接一匙的喂服着儿子,不经心的漫声道:“哦?小兄弟也知此药性寒幺?听闻此药乃稀世奇珍,小兄弟既是熟悉,想来家中长辈定有从医之人。但不知此药产自何方?用于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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