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金国的天牢，在皇宫外围军营的地下室，据说，天牢阴气极重，需得阳气镇压，故而将部队扎营之处，选在了此地。
古宁甫一进军营，立刻有几个将领模样的人迎了上来。他面色铁青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跟着，自顾自的走进了地下的牢狱之中。
天牢里有些潮湿，暗黑色的墙壁上生出点点黑色的苔藓，在昏暗的烛光下，闪耀着一种诡异的黑色光亮。
扑鼻而来的是血腥气和各种古怪的气味，古宁微微皱眉，朝着最深处的牢房走去，他已经问过，古王妃确实是在前两天抓了两个人关进来。
古宁一颗心沉重如铁，他并不是大孝子，自古天家也没有什么亲情可将，可是，自己的生母若是出了这般丑闻，之于自己是没有任何益处，反而，或许会有造谣生事者，借故质疑自己的身份。
这些，做为太子的他，都不得不可考虑。可是，里埃国皇帝的话，却也历历在耳，他如今左右为难，脚步无端的变得缓慢下来。
痛苦的呻吟声在天牢里响起，偶尔还有铁锁链划过地板的声音，青石的地板异常的坚硬，湿滑，古宁如履薄冰。
然而，他终究还是走到了天牢的最里面，一个牢房里一坐一卧两个人。坐着的是个远金人，身材魁梧，靠墙闭目休息。而躺着的是个年轻人，嘴里叼了一根稻草，翘着二郎腿，倒是一派悠闲。
古宁不由得多看了少年几眼，少年斜睨过来，目光冷冽如冰。
古宁心中一颤，忽然笃定这两个人，必定就是里埃国皇帝所要之人。
小空看了一眼古宁，转过头盯着忽尔汉说道：“喂，找你的。”
忽尔汉睁开眼，一双眼睛宛若铜铃，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你找我？”他声若洪钟，竟然是个内力极为厚重的内家子，一身铁骨，看起来又很是擅长外家功夫。
古宁傲然凝着两人，说道：“你们的名字？”
小空没搭话，干脆起身走到忽尔汉身边将他一把丢到牢房门口，自己则霸占了那小小一个台阶，舒服的躺了下去。
忽尔汉翻了个身站起来，身形足足比古宁高出一个头来，“你来找我，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古宁挑眉，“自然知道，不过我需要确认一下。”
忽尔汉觉得这话也有理，便笑了笑，“我叫忽尔汉，他叫……”
忽尔汉话音未落，已经被小空打断，“我的身份不用介绍。”
忽尔汉尴尬的看了看古宁，说道：“既然是来救我们的，确认了我一个，应该也无妨了吧？”
古宁凝着这两个人，心中一时起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古宁太子，既然来了，有话便直说吧。”小空的忽然响起，他却依旧背对着古宁等人。
古宁挑眉，说道：“阁下快人快语，我便问一句，里埃国皇帝所说，是否属实？”
忽尔汉一怔，看向小空，小空心中也是一怔，他原本以为司徒仪珊一定是亲自托付古宁，没有想到，她利用了顾容吏远。
小空一直内疚自己又拖累了司徒仪珊暴露身份，此时见古宁不知司徒仪珊身份，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翻身坐起，笑道：“古宁太子说的是那位的事？那自然是真的，否则，忽尔汉好端端的如何引来了杀身之祸？”
小空说完，用脚踢了踢忽尔汉的后背，“把那封信给太子殿下读读。”
忽尔汉这才从怀中将信掏了出来。
古宁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接到手中，一看封面，他便笃定这是他母后的亲笔，再一看内容，古宁这样一个壮汉，也不由得微微颤抖了双手。
“忽尔汉的妻子叫顿珠，古宁太子殿下应该有印象吧？”小空再次开口。
古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是她母后身边的贴身婢女，他自然是记得的。
“那么，古宁太子应该知道，此事究竟是真是假。”小空唇边带了一丝嘲讽。
深宫寂寞，古王年迈，年纪轻轻的古王妃红杏出墙，生理需要其实也能够理解，只是，道德上她是败坏王妃之名。
“本太子，要知道全部。”古宁一扬手，将信放到了墙边上的火盆里烧了。
小空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顿珠撞破了那位的事，自知自身难保，于是来找忽尔汉，要忽尔汉带他离开，被那位知道后，安排了相好的杀人灭口。此时，忽尔汉正巧和绿袖夫人谈了笔生意，于是那位的相好就嫁祸绿袖夫人，劫财杀人，又冒充绿袖夫人对忽尔汉发难，绑了顿珠杀害，又派人一路追杀，铲了忽尔汉的老窝。”
古宁双拳紧握，小空说得淡淡然，可是忽尔汉和古宁的心中都不好过。不过是撞破一桩丑事，就牵连了这么多人。
古宁很聪明，立刻问道：“你是绿袖夫人的人？”
小空闻言一笑，“绿袖夫人何等高明，我？我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古宁狐疑的看着忽尔汉和小空，半晌，问道：“你呢？你认识绿袖夫人？”
忽尔汉也不是傻子，见小空刚才那么说，自然也知道怎么答，便道：“我初时以为是绿袖夫人动的手脚，故而寻找她的踪迹，想要杀了她给顿珠报仇，后来知道是一场误会，便也罢了。”
“找到了？”古宁问。
忽尔汉利落的说道：“没有。”
古宁再次沉默了，他凝着小空和忽尔汉，依旧还在犹豫。
小空也凝着他，说道：“古宁太子，我们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没兴趣和三姑六婆一样嚼舌根。”
古宁点了点头，又看向忽尔汉，忽尔汉说道：“我也是。”
古宁这才”嗯”了一声，说道：“如此，我便依约放你们出去，只要你们两个不将此事外传，另外，不再复仇即刻。”
小空一听，顿时知道坏了，一颗石子迅速飞出手去，想要打住忽尔汉的哑穴，却终究晚了，忽尔汉已经怒道：“身为顿珠的男人，她的仇我一定要报！”
古宁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凝着忽尔汉，浓烈的杀气从身上散发出来。
小空急忙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太子殿下既然答应放人，可不能食言而肥。”
古宁目光森冷，扫向了小空，问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小空见状，只得说道：“自然是里埃国皇帝麾下。”
小空想，反正顾容吏远都浮在表面上了，又暗恋自己的主子，应该很乐意背这个黑锅吧？自己是谁的手下，就代表自己的主子知道这些事，既然如此，何不将顾容吏远再丢出去一次挡箭？更何况，此番是顾容吏远来要人，丢他出去，也好震慑一下古宁。
而结果也非常令小空满意，古宁身上那种无形的威压渐消，他看着忽尔汉，淡淡然说道：“天家无亲情，你要杀便杀，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将她和那位的事泄露半分。”
忽尔汉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诚挚和坚定，“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求报仇，其余的事情，与我无关。”
古宁点了点头，转身道：“跟我来吧。”说着，一扬手，一枚钥匙飞到了小空手中，小空急忙将自己和忽尔汉身上的铁索打开，紧紧跟了出去。
古宁已经站在场中，他负手而立，月色如绸，将他的背影长长拉了出去，他的鬓边仿佛也因为染上清霜，越发显得有些寂寥。
小空走到古宁身后，问道：“太子殿下，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