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姓猫?他压根也不姓猫。
他姓吴,口天吴!
刚才那只不过是着急,一时嘴快,吐噜了出来。
张新宇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尽管他知道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老话,可他从来就没信过,今天他算是信了,面对曾经的老队长,他低下了头,选择沉默。
而这个时刻他又能说些什么呢?难道极力地去辩解,自己不是恐怖分子?撒谎骗小猫坑特别行动大队的技防资料,也只是被人利用?
别傻了,这个世界的正常人没有绝对的傻子,只有相对的聪明人,在这两座大山面前,张新宇知道,任何的谎言都一定会被拆穿!
看到了张新宇眼中的绝望,小猫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这事儿就像是曾经自己养的一只狗,后来过继到别人的家里,然后反过来咬自己一口的感觉。
比喻虽然不是很恰当,但二者的心情却完全是一致的。
小猫走到张新宇的面前,用力地薅住他的脖领子,将其从地上薅起来,粗着嗓子吼道:“小宇,像个爷们似的!到啥时候都别尼玛给老子耷拉着脑袋!记住你他妈是老子带出来的!”
姜军十分能理解小猫此刻的心情,看着自己曾经带过的兄弟,被自己亲手给送进大牢,那种感觉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小猫的吼声就像是复读机一样,在张新宇的心坎里回放,每放一遍就像是一颗炸雷,惊炸在他内心的深处,曾几何时,当他听到小猫第一次对自己这样说的时候,那还是一份儿骄傲和自豪。
时至今日,当他再次听到这句话,却是深深地讽刺。
他突然冲着小猫咧嘴乐了,然后挣开小猫的手,“噗通”一声跪在了小猫的面前:“猫哥,就看在我曾经跟过你的份儿上,趁着现在警察还没来,你放我一码行吗?”
无论是姜军还是小猫,谁都没想到张新宇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好意思张口要一条生路。
面对着这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请求,小猫沉默了半晌,估计是内心经过了激烈地挣扎之后,一字一顿地说了三个字:“不好使!”
选择是艰难的,而决定是坚定不可动摇的。
或许在他没有遇到姜军之前,碰到了这种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是自己曾经带过的兄弟,感情大于法理。
而今日,他一路和姜军走来,他亲眼见识到了这些恐怖分子的疯狂,穷凶极恶,草菅人命,他深知,有些事儿绝对不能妥协,哪怕是以感情为借口。
拒绝,也许就代表着不仗义,但有些事儿必须得对得起良心!
听到小猫的拒绝,张新宇突然仰天大笑,自言自语地吼出声:“马勒戈壁的,老天爷是想让我死啊!没招了那就死吧”
到最后声音渐渐低沉,低沉到姜军和小猫竖着耳朵都没有听清。
小猫则是缓缓蹲下身,最后与张新宇坐到了一起,从兜里掏出棵烟给张新宇点上,一只手搭在张新宇的肩膀上,语气平缓地说道:“小宇你错了,不是老天爷让你死,是你自己作死啊。
不是猫哥不给你这个机会,就算我能给他姜军不会给,法律不会给,老百姓不会给,全华夏的人都不会给。
别看你猫哥是个粗人,大是大非的我说不明白,但我懂背叛一个国家的性质是什么,而你现在做的这件事就是叛国。”
张新宇一口接一口地裹着小猫递给他的烟,一直也没吭声,直到小猫讲完这一大通,他才努了努嘴:“猫哥,我改行吗?只要你能放我一条生路,我改!”
说到后面张新宇几乎是带着哭腔,一脸哀求地瞅着小猫。
讲真,那一瞬间,小猫有了一丝心软的趋势,可也就是稍纵即逝,最后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摸着张新宇的脑袋:“小宇,你别这样事的,错了就认了,脑瓜子掉地上碗大个疤,像个爷们似的行不?”
张新宇咽了口吐沫,情绪变得突然十分平静,自嘲着笑道:“呵呵,原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就是骗人的,可笑猫哥你曾经还跟我说过,犯了错不要怕,能改才是硬道理,原来也是骗我的。”
小猫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的确,那句话是他曾经对张新宇说过的,此刻被翻出来,便立即堵住了他的嘴。
一直没有吱声的姜军看到了小猫的为难,他拿着枪走近张新宇,正色说道:“你错了,没有任何骗你,而是你自己一直在欺骗你自己!
就到现在,你说你能改,也不过是为了活命做出的妥协罢了。
就算你真的能改,死在你枪口下的苏兰英能活过来?还是因为你为恐怖组织提供的温州商会现场的技防资料而惨死的服务生能活过来?
所以并不是老天爷让你死,而是你一步步地把自己判处了死刑!”
当姜军说完这番话,那帮警察终于赶到,纷纷举枪对准张新宇:“你被捕了,立刻双手抱头!”
张新宇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于是他的脸上又浮现出在击毙苏兰英之后的那一幕表情,露出一排冷森森的牙齿,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扒开自己的衣服。
待众人定睛瞅去,立刻炸了毛,那是炸药,和曾经大山身上帮着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炸药上没有定时器,只有一根引信被张新宇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刚想上前给张新宇带上手铐的警察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喊道:“别激动,稳住,别激动!”
整个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而唯独,小猫没有动,姜军也没有动。
不是他俩不怕死,而是此刻,警察都退得远远的了,若是他俩再退,就没人顶上了。
“小宇,你他妈别搁这犯浑!”小猫怒不可遏地瞅着张新宇说道:“你现在咋鸡巴变成这样了呢!老子当初真是他妈瞎了眼!”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张新宇也无法再平静下来,他的手开始颤抖,随时可能扯手中炸药的引信,他的眼神中带着点惊惧,而在看向小猫的一刹那,却拂过一丝感激。
“猫哥,你对我的好我记着呢。但我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怪这操蛋的社会吗!”张新宇突然歇斯里底的吼起来:“我离开特保队以后,就没在这个社会中感到过丝毫的温暖!
我妈病倒在大街上,没人去扶一下,最终到了医院,晚了,人他妈都咽气了。
我爸,在医院看病,你知道吗,就他妈因为交不起住院费,我爸就得睡在医院的楼梯间里。
还有我,找工作让人骗光了我在特保队所有的积蓄,虽然那只有几千块钱,但那是我一分一分攒的,你们知道那种身无分文流浪在大街的日子吗?
后来我出海去打渔,就因为不到一万块钱的工资,我差点让渔船老板给我扔到了海里。
过年,我连回老家的火车票都鸡巴买不起了,死冷寒天,我还穿着夏天上渔船时候的那身行头,困得不行了就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睡一会儿。
尽管就是这样,保安撵我滚蛋,警察一个劲儿地查我身份证,生怕我是小偷。
我就连盯着人家吃剩下的方便面汤看,都能挨一顿白眼和臭骂!
你们说,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国家,我能不恨吗。
说我背叛了祖国也好,背叛了社会也罢,但我要说的是他们先背叛了我,抛弃了我!
再后来,我遇到了老板,他给我饭吃,给我买衣服穿,给我一张两米宽的大床让我可劲的打着滚睡觉。
那时候,我就知道,要知恩图报。
如果在这之前,但凡是有一个人给我一个馒头,但凡是有一个人给我一句鼓励的话,但凡事有一个人能真切地关心我一下,我能至于走到今天吗!
你们说,到底是社会无情,还是我张新宇丧了良心!”
沉默,现场是一阵地沉默,十几个警察被张新宇的话弄得是哑口无言,虽然他所遭遇的这些都是社会的阴暗面,是比较片面的,可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小猫被张新宇给说哭了,眼泪喊着眼圈地哽咽出声:“你他妈困难成那样,为啥都不来找你猫哥?难道你猫哥就不能给你口饭吃吗!”
张新宇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猫哥,我不敢呐,我不敢去找你!还记得我离队那天,你是咋跟我说的么?
你说,张新宇,在外头要是混不起来,就别给老子回来!”
“可那,可那是我”小猫急切地解释道。
却被张新宇摆手给打断了:“猫哥,我知道,你想我混出个样子来,可我张新宇得要脸,得他妈要个尊严,更重要的是我高低不能回去给你丢这个脸!”
说到此处,张新宇的音调降了下来,一边起身一边颤抖着继续说道:“不过猫哥,你放心,今天我张新宇也不能给你丢这个脸。”
说着,张新宇奔着楼顶天台的边缘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直到再向前走一步就会从18层高的大楼上掉下去。
“小宇,你别冲动!”小猫慌了神,他心里明镜抓回去是个死,但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他兄弟就死在他面前,他办不到。
“别过来,猫哥,站在那!”张新宇出言喝止了小猫,然后对着小猫深鞠一躬:“猫哥,谢谢你曾经对我的照顾,而你也是唯一一个我张新宇这辈子对不起的人。”
鞠躬过后,张新宇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伸手从兜里掏出一盘磁带,扔给了小猫:“这是我离开特保队的时候,你送我的,现在我把他还你,当作是留个念想吧,咱们下辈子还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