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冯爷前后杀了三个,回头一找赵虎,踪迹全无,急的冯爷暗暗叫苦
纳闷。转眼之间,又怎么踪迹不见哪?料着要是自己的人,没有这么大本领
的,要是他们的人,那可了不得了。若自己不来救他,就是他死在这里也不
干己事,若要这个时候教人家杀了,自己抹了脖子,连阴魂也对不起赵虎。
自己正在着急之间,忽见正北上有一黑影子,好像一个人背着一个人的光景。
冯渊一见,撒腿就追,只听“叭搭”一声响亮,由正西上,打来一块小石头
子儿,正坠落眼前。又往正西一看,就见西边约有三尺多高个东西,黑糊糊
又不像人,来回乱晃。冯渊一想,这个别是鬼罢,刚才杀了三个人,这就闹
鬼?要是活人见鬼,别是死期快到了,我到底过去看看。他往西一追,就踪
迹不见。正向太湖石前纳闷,忽听背后“嗤”的一笑,把冯渊脸都吓黄了,
扭头一看,“唔呀,敢情就是你老人家,真把我吓着了。”原来是翻江鼠蒋
平。
说书的一张嘴,难说两家话。蒋爷、展爷二人俱在水牢之中,南侠全仗
蒋四爷提着他的腰带,如不然,往水中一沉就性命休矣。再说蒋爷又得顾着
踏水,单臂没有多大膂力,不大的工夫,单臂一乏,又得换上那只手来。展
爷过意不去,说:“四哥,想我终是一死,累得你困乏,求你放我下来,或
者你能逃得性命,不然,大家都死,无益于事。”蒋爷道:“勿慌,我想着
出路了。我问你一件事,你那宝剑,能切金断玉,要砍砖行不行?”展爷说:
①
“慢说砍砖,就是白玉石头,磂■磨盘,都能应手而断。”蒋爷说:“若要
砍砖时节,可怕剑刃有伤?”展爷说:“每遇断金银钢铁皆不能有伤,何况
砖石等物!”蒋爷说:“这就好了。你看这个缝儿虽小,我们不会把他剁的
大大的么?要是将这缝儿剁宽,你我扁着身子就出去了。”展爷说:“还是
四哥足智多谋。”蒋爷说:“你先用手扒住这铜蒙子,我下去摸剑。”展爷
就用指头套住了灯笼锦的窟窿,提着气悬着身子。蒋爷沉入水中用手一摸,
摸着自己的青铜刺,接着又摸着剑把。蒋爷往上一翻,使踏水法就露将出来,
复又过来,单手提着展南侠的腰带,自己把青铜刺别在腰间,手拿宝剑。展
爷右手搂住蒋爷的脖子,左手推着那边的砖壁,蒋爷用剑“叱嚓喀嚓”连铜
蒙子带砖一路乱砍。蒋爷砍乏,手中无力,将剑交与展爷,蒋爷提着展爷的
腰带。展爷又砍,整整砍了半夜,方才砍透,到了宽阔所在。仍是蒋爷提着
展爷,直到飘沿湖。二人一声长叹。整整在黑暗之处呆了一夜,如今复见青
天了。看了看,正是红日初升之时。蒋、展二位到了湖岸,这才上来。展爷
说:“四哥,若不是你,小弟性命休矣。”蒋爷说:“展大弟,咱们谁也不
谢谁。要不是你的宝剑砍砖,我也出不来。要不是我会水,你也出不来。总
而言之,你我二人命不当绝。”蒋爷说毕,趁着天气尚早,并没有行路之人。
把自己衣服俱都脱将下来,就在那沙滩地面拧了拧衣服,在那里等干。直到
天交近午时候,衣服方才半干,只得将就穿戴起来,二人回归公馆,只觉腹
中饥饿,二人要待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一者腰中没带着钱文,二则也没有卖
的,只得忍着饥饿扑奔公馆而来。可巧正打柳家营经过,正遇着官兵搭着帐
房,看空房子。蒋爷过去打听昨天事情,方才知道总镇受伤。
二人回奔公馆,见着知府大人。徐宽一见展、蒋二位,喜出望外,打听
①磂■(liùzhóu)——种用石头做成圆柱形的农具。
二位因为何故今日方归。蒋爷就把自己的事情对着知府学说一遍。知府复与
二位大人道惊。展、蒋二位屋内瞧看总镇大人,那意思性命有些难保,又瞧
看邢家弟兄二人并张简,也在此处养伤。方才出来,酒饭已尽摆齐,有知府
陪定二位用饭。将要端酒杯的时节,蒋爷又问张龙、赵虎、冯渊哪里去了。
知府又把赵虎怎样私访,张龙、冯渊随后追去的话说了一遍。蒋爷一闻此言
就把酒杯放下,吩咐开饭,连展爷二位饱餐了一顿。用毕,约会展南侠一同
前往。此时也就不用更换衣襟,身上衣服俱已干透。二人辞别知府,叫姚正
过来问明道路,这才出了公馆,直奔周家巷而来。天气不早,来到周家巷,
往后一绕,远远望见张龙靠着一株树,尽望周龙家后墙里面看着。蒋爷叫了
一声:“三老爷!”张龙忽然吃一大惊,扭头一看,忽见展南侠、翻江鼠二
位一到,犹如见掌上明珠一般,往前抢行了几步,抱拳带笑说:“二位大人,
从何而至?”蒋爷说:“我们是两世为人,先打听你们的要紧。”张龙见问,
就把赵虎怎么私访,他怎么同冯渊来的话,学说了一遍。蒋爷说:“你在此
等候,待我们一同进去。”张龙深施一礼。展南侠与蒋四爷一纵身蹿上墙头,
飘身下去,一直奔南。就见赵虎与冯渊对换了衣裳,换毕之后,又见从南来
了一个人,冯渊把赵虎往太湖石山洞里一拉,他绕太湖山石,奔东南,杀人
去了。蒋爷告诉展南侠:“你把他背出去,我戏耍戏耍冯渊。”展爷无奈,
直奔山洞,进山洞低声说:“我把你背出去。”赵虎一瞧南侠,说:“我的
恩人来了。”出了山洞,往展爷身上一趴,展爷把他背将起来,一直扑奔正
北。待等冯渊杀人之后,一找赵虎,踪迹不见,后才遇见蒋四爷,说:“你
真把我吓着了,背着赵四老爷走的是谁?”蒋爷说:“那我可不知道,别是
白菊花罢。”冯渊说:“你老人家别吓诈我了,这就够我受的了。”蒋爷一
笑说:“我们走罢,是展护卫大人。”二人扑奔正北,翻墙蹿将出来,大家
会在一处。冯渊打听展、蒋二位大人的事情,蒋爷说:“提起我们的事长,
一言难尽。”张龙、赵虎过来与三位道劳。蒋爷说:“别尽在此说话了,快
走罢,小心人家赶下来。”众人扑奔公馆。
随走着,蒋爷问赵虎:“你到底是怎样被捉的,里面共有多少人,白菊
花在与不在?”赵虎说:“别看受一大险,他们的事情可全给我听来了。”
蒋爷问:“他们的什么事情?”赵虎说:“就为我假装讨饭,遇见小韩信张
大连,用蒙汗药酒把我蒙将过去。醒过来的时节,就把我捆在柱子上。本家
叫火判官周龙,白菊花与青苗神柳旺全在他家里,后来的三个是细脖儿大头
鬼王房书安,混世魍魉鬼黄荣海,追魂催命鬼黄荣江。诓着我,叫我说你们
下落。我把他们骂了一顿。又来了一个神弹子活张仙郑天惠,是白菊花师弟,
这个人一来,他们把我推到后面,接着冯老爷就到了,展大人也来了。”展
爷在旁边说:“四哥,白菊花也在此处,还有群贼,趁着此时还不拿他,等
到何时?”蒋爷说:“且慢,我们先把他们送在公馆,然后调兵前来,围了
周家巷,还是你我冯老爷进去拿贼。倘若拿不住,跑了时节,外面倒还有人
哪。此时你我进去,拿他不住,岂不是打草惊蛇吗,他们一远遁就不好办了。
依我愚见,此人总要定计而拿方案。”展南侠连连称善。赵虎、冯渊复又打
听,展蒋二位因何事一夜未归公馆。蒋爷也就对他们说了一遍。大家随说着,
就到了公馆。店家开门,大家进来,复又将门闭上。大家奔上房,知府大人
眼看着天有二鼓还不见大众归回,心中急躁。忽见帘陇一启,大家从外面进
来。徐宽赶紧问道:“四老爷出去私访,可曾受险没有?”赵虎说:“我算
两世为人,要不是冯渊老爷、展大人、蒋大人到,我命休矣!”知府大人复
又与他道惊,又问受险原故。赵虎一五一十学说了一遍。知府叫他们预备了
脸水与四老爷净面。赵虎出去洗脸更换衣服,复又回来,要叫摆酒。忽听房
上瓦片“嘎嘣”一响,展昭说:“房上有人。”赵虎说:“待。我出去看看。”
一掀帘子,往外就跑,到院内往房上一看,上面“嗖”的一声,打下一物,
“噗哧”一声,正中赵虎前胸。老赵“哎呀”一声,“噗咚”栽倒在地。要
问赵虎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