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昭符,仕至礼部尚书。昭愿,太子少保。昭矩,给事中。昭远,考功员外郎。
张濬,字禹川,河间人。祖仲素,位至中书舍人。父鐐,官卑,家寓州。濬倜傥不羁,涉猎文史,好大言,为士友之所摈弃。初从乡赋随计,咸薄其为人。
濬愤愤不得志,乃田衣野服,隐于金凤山,学鬼谷纵横之术,欲以捭阖取贵仕。
乾符中,枢密使杨复恭因使遇之,自处士荐为太常博士,累转度支员外郎。
黄巢将逼关辅,濬托疾请告,侍其母,挈族避乱商州。贼犯京师,僖宗出幸,途无供顿,卫军不得食。汉阴令李康献糗饵数百骡纲,军士始得食。僖宗召康问曰:“卿为县令,安操心及此?”康对曰:“臣为尘吏,敢有此进献?张濬员外教臣也。”帝异之,急召至行在,拜兵部郎中。未几,拜谏议大夫。
其年冬,宰相王铎至滑台,兼充天下行营都统。方征兵诸侯,奏用濬为都统判官。时王敬武初破弘霸郎,军威大振,累诏征平卢兵,敬武独不赴援。铎遣濬往说之,敬武已受伪命,复怙强不迎诏使。濬至,谒见,责之曰:“公为天子守藩,王臣赍诏宣谕,而侮慢诏使。既未识君臣礼分,复何颜以御军民哉?”敬武愕然谢咎。既宣诏,军士按兵默然,濬并召将佐集于鞠场面谕之曰:“人生效忠仗义,所冀粗分顺逆,悬知利害。黄巢前日贩盐虏耳,公等舍累叶天子而臣贩盐白丁,何利害之可论耶?今诸侯勤王,天下响应,公等独据一州,坐观成败。贼平之后,去就何安?若能此际排难解纷,陈师鞠旅,共诛寇盗,迎奉銮舆,则富贵功名,指掌可取。吾惜公辈舍安而即危也!”诸将改容引过,谓敬武曰:“谏议之言是也。”即时出军,从濬入援京师。贼平,累迁户部侍郎。僖宗再幸山南,拜平章事、判度支。
濬初发迹,依杨复恭。及复恭失势,乃依田令孜,以至重位,而反薄复恭。
及再幸山南,复恭代令孜为中尉,罢濬知政事。昭宗初在藩邸,深嫉宦官,复恭有援立大勋,恃恩任事,上心不平之。当时趋向者,多言濬有方略,能画大计,复用为宰相、判度支。上尝问濬,致理何事最急?对曰:“莫若强兵。兵强而天下服。”上由是专务搜补兵甲,欲以武功胜天下。后延英论前代为治得失,濬曰:
“不必远征汉、晋之弊。臣窃见陛下春秋鼎盛,英睿如此,内外逼于强臣。臣每思之,实痛心而泣血也。”
会朱全忠诛秦宗权,安居受杀李克恭,以潞州降全忠。幽州李匡威、云州赫连铎等奏请出军讨太原。诏四品以上官议,皆言:“国祚未安,不宜生事。假如得太原,亦非国家所有。”濬议曰:“先帝频至播越,王室不宁。原其乱阶,由克用、全忠之矛盾也。请因其奏,乘全忠立功,可断两雄之势。”上曰:“收复之功,克用第一。今乘其危困而加兵,诸侯其谓我何?”濬恳论用兵之利害,盖欲示外势而挤复恭也。上旨未决。宰臣孔纬曰:“张濬所陈,万代之利也。陛下所惜,即日之利也。以臣所料,师渡河而贼必自破。昨计度军中转饷犒劳,一二年间,必无阙事,陛下断意行之。”
既二相俱论,乃以濬为河东行营兵马都招讨宣慰使,以京兆尹孙揆副之。仍授揆昭义节度使,华州韩建为供军使,朱全忠为太原西南面招讨使,李匡威、赫连铎为太原东北面招讨使。全忠以汴军三千为濬牙队。大顺元年六月,濬率军五十二都,兼邠宁、鄜、夏杂虏共五万人骑,发自京师。昭宗御安喜楼临送,濬酒酣泣奏曰:“陛下动为贼臣掣肘,臣所以誓死愤惋,为陛下除其僣逼。”杨复恭闻之不悦。中尉内使饯于长乐,复恭奉卮酒属濬,濬辞曰:“圣人赐酒,已醉矣。”
复恭戏曰:“相公握禁兵,拥大蒐,独当一面,不领复恭意作面子耶!”濬笑曰:
“贼平之后,方见面子。”复恭衔之。
时汴、华、邠、岐之师渡河,会濬于晋州。汴将朱崇节权知潞州事,太原将李存孝攻之。濬虑贼平汴人据昭义,乃令孙揆分兵赴镇,中使韩归范送旌节至军。
八月,揆与归范赴潞州。至潞,并为存孝擒送太原。九月,汴将葛从周弃潞州。
十月,濬军至阴地,邠、岐、华三镇之师营平阳。李存孝击之,一战而败,委兵仗溃散。进攻晋州。数日,中夜濬敛众遁走。比曙,丧师殆半。存孝进收晋、绛、慈、隰等州。濬狼狈由含山逾王屋,出河清,拆屋木缚筏济河,部下离散将尽。
李克用上章论诉曰:
晋州长宁关使张承晖于当道录到张濬榜并诏曰,张濬充招讨制置使,令率师讨臣,兼削臣属籍官爵者。臣诚冤诚愤,顿首,顿首!伏以宰臣张濬欺天蔽日,廊庙不容。谗臣于君,夺臣之位。凭燕帅妄奏,与汴贼结恩;矫托皇威,擅宣王命,征集师旅,挠乱乾坤。误陛下中兴之谋,资黔黎重伤之困。臣实何罪,而陛下伐之?此则宰臣持权,面欺陛下。
况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徐方,救荆楚,收凤阙,碎枭巢,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玺。臣之属籍,懿皇所赐;臣之师律,先帝所命。臣无逆节,濬讨何名?陛下若厌逐功臣,欲用文吏,自可迁臣封邑,以侯就第。奈何加诸其罪,孰肯无词?若以臣云中之伐,获罪于时,则拓拔思恭取鄜、延,朱全忠侵徐、郓,陛下何不讨之?假令李孝德不忠于主,伐之为是,则朱瑄、时溥有何罪耶?此乃同坐而异名,赏彼而诛此,使天下藩服,强者扼腕,弱者自动,流言窃议,为臣怨嗟,固非中兴之术也。
且陛下阽危之秋,则奖臣为韩、彭、伊、霍;既安之后,骂臣曰戎、羯、蕃、夷。海内握兵立事如臣者众矣,宁不惧陛下他时之骂哉?臣昨遇燕军,以礼退舍。
匡威浅昧,厚自矜夸,乃言臣中矢石,覆士卒。致内外吠声一发,短谋竞陈,误陛下君臣之分。况命官选将,自有典刑,不必幸臣之弱而后取之。倘臣延期挺命,尚固一方,彼实何颜以见陛下。此则奸邪朋党,轻弄邦典,陛下凝旒端扆,何由知之?今张濬既以出军,微臣固难束手。臣便欲叫阍,轻骑面叩玉阶,诉邪佞于陛下之彤墀,纳诏命于先皇之宗庙,然后束身司败,甘处宪章。
时克用令所擒中使奉表,表至而濬败,朝廷耸震,制曰:
汉武因恭俭富庶之后,建置朔方,孙弘沮之,十不得一。而良史以弘有宰相体者,诚以爱人治国为先,拓境开疆为末。及孝宣值雄才削平之余,将议北征,魏相争之,五将寻罢。果致中兴,号为贤辅。况朕承天厌兵戈之后,人思休息之时。敢望皋、夔,共成尧日;庶几孙、魏,粗及汉年。苟易于斯,如何倚注!
光禄大夫、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清河郡开国伯、食邑一千二百户、充河东行营诸道兵马招讨制置等使张濬,早以盛名,称为奇士,由是再加征用,委以钧衡,谓其必致小康,克胜大任。而乃罔思守道,但欲邀功,用不诡之询谋,起无名之兵革。自云一举,止在旬时,坚请抗论,势莫能夺。轻葛亮渭滨之役,小裴度淮右之行。经功寒暄,耗费百万。虚诞彰于朝野,诈诡布于华夷,横草蔑闻,燎原愈急。俾拥旄乘驿之使,囚在虏庭;勤王奉国之军,怀归本土。忘廊庙之威重,结藩屏之仇雠。欲使海内生灵,竭其贡赋;不独河中郡邑,荡为丘墟。潜生厉阶,欲谁归咎?
于戏!征晁错之故事,思王恢之旧章,国有明文,尔当何逭?尚以爱人以礼,理体宜然。廉镇剧权,武昌善地,宜罢枢轴之务,仍停支度之司。勉自思惟,以逃后命。可检校户部尚书、鄂州刺史、武昌军节度观察等使。
寻贬连州刺史,驰驿发遣。行至蓝田关不行,留华州依韩建。时朝廷微弱,竟不能诘。
乾宁二年,三镇杀韦昭度。帝召孔纬欲大用,亦以濬为兵部尚书,又领天下租庸使。三年,天子幸华州,罢濬使务,守尚书右仆射。上疏乞致仕,授左仆射致仕。乃还洛阳,居于长水县别墅。濬虽退居山墅,朝廷或有得失,必章疏上言。
德王废立之际,濬致书诸藩,请图匡复。王师范青州起兵,欲取濬为谋主。事虽不果,其迹颇泄。朱全忠将图篡代,惧濬构乱四方,不欲显诛,密讽张全义令图之。乃令牙将杨麟率健卒五十人,有如劫盗,围其墅而杀之,天复三年十二月晦夜也。
永宁县吏叶彦者,张氏待之素厚。杨麟之来,彦知之,告濬第二子格曰:
“相公之祸不可免,郎君宜自为谋。”格、濬父子号咷而已。濬谓格曰:“留则并命,去或可免。汝自图之,勿以吾为累,冀存后祀也。”格拜辞而去。叶彦率义士三十人,送渡汉江而旋。格由荆江上峡入蜀。王建僣号,用为宰相。中兴平蜀,任圜携格而还。格感叶彦之惠,访之,身已殁,而厚报其家。濬第三子窜于杨行密。
自乾宁之后,贼臣内侮,王室浸微。昭宗不堪凌弱,欲简拔奇材以为相。然采于群小之论,未尝获一名人。登用之徒,无不为时嗤诮。
朱朴者,乾宁中为国子博士。腐儒木强,无他才伎。道士许岩士出入禁中,尝依朴为奸利,从容上前荐仆有经济才。昭宗召见,对以经义,甚悦,即日拜谏议大夫、平章事。在中书与名公齿,笔札议论,动为笑端。数月,岩士事败,俱为韩建所杀。
郑綮者,以进士登第,历监察、殿中,仓、户二员外,金、刑、右司三郎中。
家贫求郡,出为庐州刺史。黄巢自岭表还,经淮南剽掠。綮移黄巢文牒,请不犯郡界。巢笑而从之,一郡独不被寇。天子嘉之,赐绯鱼袋。罢郡,有钱千缗,寄州帑。后郡数陷,盗不犯郑使君寄库钱。至杨行密为刺史,送所寄于京师还綮。
綮善为诗,多侮剧刺时,故落格调,时号郑五歇后体。初去庐江,与郡人别云:“唯有两行公廨泪,一时洒向渡头风。”滑稽皆此类也。
王徽为御史大夫,奏綮为兵部郎中、知台杂,迁给事中,赐金紫。僖宗自山南还,以宰相杜让能弟弘徽为中书舍人。綮以弘徽兄在中书,弟不宜同居禁近,封还制书。天子不报,綮即移病休官。无几,以左散骑常侍征还。朝政有阙,无不上章论列。事虽不行,喧传都下,执政恶之,改国子祭酒。物议以綮匡谏而置之散地,不可,执政惧,复用为常侍。
光化初,昭宗还宫,庶政未惬。綮每形于诗什而嘲之,中人或诵其语于上前。
昭宗见其激讦,谓有蕴蓄,就常奏班簿侧注云:“郑綮可礼部侍郎、平章事。”
中书胥吏诣其家参谒,綮笑而问之曰:“诸君大误,俾天下人并不识字,宰相不及郑五也。”胥吏曰:“出自圣旨特恩,来日制下。”抗其手曰:“万一如此,笑杀他人。”明日果制下,亲宾来贺,搔首言曰:“歇后郑五作宰相,时事可知矣。”累表逊让,不获。既入视事,侃然守道,无复诙谐。终以物望非宜,自求引退。三月余,移疾乞骸,以太子少保致仕。光化二年卒。
时议以昭宗命台臣濬、朴、綮三人尤谬,季末之妖也。
刘崇望,字希徒。其先代郡人,随元魏孝文帝徙洛阳,遂为河南人。八代祖隋大理卿坦,生政会,辅太宗起义晋阳,官至户部尚书,封渝国公,图形凌烟阁。
政会生玄意,尚太宗女南平公主,历洪、饶八州采访使。玄意生奇,位至吏部侍郎。奇生慎知,仕至获嘉令。慎知生褧,仕至东阿令。褧生藻,位终秘书郎。藻生符,进士登第,咸通中位终蔡州刺史,生八子:崇龟、崇望、崇鲁、崇谟最知名。
崇龟,咸通六年进士擢第,累迁起居舍人,礼部、兵部二员外。丁母忧免。
广明元年春,郑从谠罢相,镇太原,奏崇龟为度支判官、检校吏部郎中、御史中丞,赐金紫。中和三年入朝,为兵部郎中,拜给事中。大顺中,迁左散骑常侍、集贤殿学士、判院事,改户部侍郎,检校户部尚书。出为广州刺史、清海军节度、岭南东道观察处置等使,卒。
崇望,咸通十五年登进士科。王凝廉问宣歙,辟为转运巡官。户部侍郎裴坦领盐铁,辟为参佐。崔安潜镇许昌、成都,崇望昆仲四人,皆在安潜幕下。入为长安尉,直弘文馆,迁监察御史、右补阙、起居郎、弘文馆学士,转司勋、吏部二员外郎。崔安潜为吏部尚书,崇望判南曹,涤除宿弊,复清选部。田令孜干政,藩镇怨望,河中尤甚,不修职贡。僖宗在山南,以蒲坂近关,欲其效用,选使谕旨,以崇望为谏议大夫。既至,谕以大义,重荣奉诏恭顺,誓心匡复,请杀朱玫自赎。使还,上悦,召入翰林充学士,累迁户部侍郎、承旨,转兵部,在禁署四年。
昭宗即位,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累兼兵部、吏部尚书。大顺初,同列张濬画策讨太原,崇望以为不可,濬果败。濬黜,崇望代为门下侍郎、监修国史、判度支。
明年,玉山都头杨守信协杨复恭称兵阙下,阵于通化门。上陈兵于延嘉门。
是夜,命崇望守度支库。明日晓,入含光门。未开,门内禁军列于左右,俟门开即劫掠两市。及闻传呼宰相来,门方启,崇望驻马慰谕之曰:“圣上在街东亲总戎事。公等禁军,何不楼前杀贼,立取功名。切不可剽掠街市,图小利以成恶名也。”将士唯唯,从崇望至长乐门。守信见兵来,即遁去,军士呼万岁。是日库市获全,军人不乱,繄崇望之方略也。寻加左仆射。
时溥与朱全忠争衡,全忠谋兼徐、泗,上表请以重臣镇徐,乃以崇望守本官,充武宁军节度使。溥不受代,行至华阴而还,拜太常卿。王重盈死,王珂、王珙争河中节钺,朝廷以宰相崔胤为河中节度使。珂,李克用之子婿也。河东进奏官薛志勤扬言曰:“崔相虽重德,如作镇河中代王珂,不如光德刘公,于我公事素也。”及三镇以兵入朝,杀害大臣,以志勤之言,责授崇望昭州司马。及王行瑜诛,太原上表言崇望无辜放逐。时已至荆南,有诏召还,拜吏部尚书。未至,王溥再知政事,兼吏部尚书,乃改崇望兵部尚书。
时西川侵寇顾彦晖,欲并东川,以崇望检校右仆射、平章事、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使。未至镇,召还,复为兵部尚书。光化二年卒,时年六十二,册赠司空。
崇鲁,广明元年登进士第,郑从谠奏充太原推官。时兄崇龟为节度判官,昆仲同居幕府,寻转掌书记。中和二年入朝,拜右拾遗、左补阙。景福初,以水部员外郎知制诰。二年,杜让能得罪,昭宗复命韦昭度为相,翰林学士李谿同平章事。崇鲁与崔昭纬相善。昭纬恃邠、岐之援。让能既诛之后,权归于己,昭宗师李谿为文,惧居位得宠则恩顾渐衰,乃私与崇鲁谋沮之。及谿宣制之日,出班而哭,谓昭纬曰:“朝廷虽乏贤,不可用纤人为宰辅。谿比依复恭、重遂居内职。
前日杜太尉狼籍,为朝廷深耻。今则削弱如此,安可更遵覆辙乎?”由是谿命不行。谿自十一月初至岁暮,联上十表诉冤,其词诋毁,所不忍闻。明年春,复命谿为平章事。昭纬召李茂贞、王行瑜、韩建称兵入朝,杀昭度与谿。其年,太原诛王行瑜,昭纬贬官,崇鲁坐贬崖州司户。初崇龟在外,闻崇鲁哭麻,大恚,数日不食,谓所亲曰:“吾家兄弟进身有素,未尝以声利败名。吾门不幸,生此等儿。”
崇谟,中和三年进士及第。乾宁末,为太常少卿、弘文馆直学士。
徐彦若,天后朝大理卿有功之裔。曾祖宰,祖陶,父商,三世继登进士科。
商,字义声,大中十三年及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累迁侍御史,改礼部员外郎。
寻知制诰,转郎中,召充翰林学士,拜中书舍人、户部侍郎判本司事,检校户部尚书、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等使。入为御史大夫。咸通初,加刑部尚书,充诸道盐铁转运使,迁兵部尚书、东莞子、食邑五百户。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
六年罢相,检校右仆射、江陵尹、荆南节度观察等使。入为吏部尚书,累迁太子太保,卒。
彦若,咸通十二年进士擢第。乾符末,以尚书郎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昭宗即位,迁御史中丞,转吏部侍郎,检校户部尚书,代李茂贞为凤翔陇节度使。
茂贞不受代,复拜中丞,改兵部侍郎、同平章事,进加中书侍郎,累兼左仆射、监修国史。扈昭宗石门还宫,加开府仪同三司、守司空,进封齐国公,太清宫、修奉太庙等使,加弘文馆大学士,赐“扶危匡国致理功臣”名。昭宗自华还宫,进位太保、门下侍郎。时崔胤专权,以彦若在己上,欲事权萃于其门。二年九月,以彦若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广州刺史、清海军节度、岭南东道节度等使。卒于镇。
弟彦枢,位至太常少卿。
子绾,天祐初历司勋、兵部二员外,户部、兵部二郎中。
陆扆,字祥文,本名允迪,吴郡人。徙家于陕,今为陕州人。曾祖澧,位终殿中侍御史。祖师德,淮南观察支使。父鄯,陕州法曹参军。扆,兴启二年登进士第,其年从僖宗幸兴元。九月,宰相韦昭度领盐铁,奏为巡官。明年,宰相孔纬奏直史馆,得校书郎,寻丁母忧免。龙纪元年冬,召授蓝田尉,直弘文馆,迁左拾遗,兼集贤学士。中丞柳玭奏改监察御史。大顺二年三月,召充翰林学士,改屯田员外郎,赐绯。景福元年,加祠部郎中、知制诰,二年元日朝贺,面赐金紫之服。五月,拜中书舍人。
扆文思敏速,初无思虑,挥翰如飞,文理俱惬,同舍服其能。天子顾待特异。
尝金銮作赋,命学士和,扆先成。帝览而嗟挹之,曰:“朕闻贞元时有陆贽、吴通玄兄弟,能作内庭文书,后来绝不相继。今吾得卿,斯文不坠矣。”
乾宁初,转户部侍郎。二年,改兵部,进阶银青光禄大夫、嘉兴男、三百户。
三年正月,宣授学士承旨,寻改左丞。其年七月,改户部侍郎、同平章事。故事,三署除拜,有光署钱以宴旧僚,内署即无斯例。扆拜辅相之月,送学士光院钱五百贯,特举新例,内署荣之。八月,加中书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判户部事。
九月,覃王率师送徐彦若赴凤翔。师之起也,扆坚请曰:“播越之后,国步初集,不宜与近辅交恶,必为他盗所窥。加以亲王统兵,物议腾口,无益于事,只贻后患。”昭宗已发兵,怒扆沮议,是月十九日,责授硖州刺史。师出果败,车驾出幸。四年二月,复授扆工部尚书。八月,转兵部尚书,从昭宗自华还宫。
明年正月,复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光化三年四月,兼户部尚书,进封吴郡开国公,食邑一千户。九月,转门下侍郎、监修国史。天复元年五月,进阶特进,兼兵部尚书,加食邑五百户。车驾自凤翔还京,赦后诸道皆降诏书,独凤翔无诏。扆奏曰:“凤翔近在国门,责其心迹,罪实难容。然比来职贡无亏,朝廷未与之绝。一朝独无诏命,示人不广也。”崔胤怒,奏贬扆沂王傅,分司东都,削阶至正议大夫。居无何,崔胤诛,复授吏部尚书,阶封如故。从昭宗还洛。其年秋,昭宗遇弑。明年正月,责授濮州司户,与裴枢、崔远、独孤损等被害于滑州白马驿,时年五十九。
子璪,后为缑氏令。
柳璨,河东人。曾祖子华。祖公器,仆射公绰之再从弟也。父遵。璨少孤贫好学,僻居林泉。昼则采樵,夜则燃木叶以照书。性謇直,无缘饰。宗人壁、玭,贵仕于朝,鄙璨朴钝,不以诸宗齿之。光化中,登进士第。尤精《汉史》,鲁国颜荛深重之。荛为中书舍人,判史馆,引为直学士。璨以刘子玄所撰《史通》讥驳经史过当,璨纪子玄之失,别为十卷,号《柳氏释史》,学者伏其优赡。迁左拾遗。公卿朝野,托为笺奏,时誉日洽。以其博奥,目为“柳箧子”。
昭宗好文,初宠待李谿颇学。洎谿不得其死,心常惜之,求文士似谿者。或荐璨高才,召见,试以诗什,甚喜。无几,召为翰林学士。崔胤得罪前一日,召璨入内殿草制敕。胤死之日,既夕,璨自内出,前驱传呼相公来。人未见制敕,莫测所以。翌日对学士,上谓之曰:“朕以柳璨奇特,似可奖任。若令预政事,宜授何官?”承旨张文蔚曰:“陛下拔用贤能,固不拘资级。恩命高下,出自圣怀。若循两省迁转,拾遗超等入起居郎,临大位,非宜也。”帝曰:“超至谏议大夫可乎?”文蔚曰:“此命甚惬。”即以谏议大夫平章事,改中书侍郎。任人之速,古无兹例。
同列裴枢、独孤损、崔远皆宿素名德,遽与璨同列,意微轻之,璨深蓄怨。
昭宗迁洛,诸司内使、宿卫将佐,皆朱全忠腹心也,璨皆将迎,接之以恩,厚相交结,故当时权任皆归之。
二年五月,西北长星竟天,扫太微、文昌、帝座诸宿,全忠方谋篡代。而妖星谪见,占者云:“君臣俱灾,宜刑杀以应天变。”蒋玄晖、张廷范谋杀衣冠宿望难制者,璨即首疏素所不快者三十余人,相次诛杀。班行为之一空,冤声载路。
伤害既甚,朱全忠心恶之。会全忠授九锡,蒋玄晖等别陈意见。王殷至大梁,诬玄晖等通导宫掖,欲兴复李氏。全忠怒,捕廷范,令河南聚众,五军分裂之,兼诛璨,临刑呼曰:“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初,璨迁洛后,累兼户部尚书、守司空,进阶光禄大夫、盐铁转运使。
其弟瑀、瑊坐璨笞死。
史臣曰:呜呼!李氏之失驭也,孛沴之气纷如,仁义之徒殆尽。狐鸣鸱啸,瓦解土崩。带河砺岳之门,寂无琨、逖;奋挺揭竿之类,唯效敦、玄。手未舍于棘矜,心已萌于问鼎。加以嚣浮士子,阘茸鲰儒。昧管、葛济时之才,无王、谢扶颠之业,邀功射利,陷族丧邦。濬、纬养虎于前,胤、璨剥庐于后。逐徐、薛于瘴海,置綮、朴于岩廊。殿廷有哭制之夫,辅弼走破舆之党。九畴既紊,百怪斯呈。木将朽而蠹蝎生,厉既笃而夔魖见。妖徒若此,亡国宜然。何必长星,更临衰运?
赞曰:萧召、朱玫,孔符、张濬,身世罹殃,邦家起衅。如木斯蠹,自溃于中。抵巇侮乱,安责伏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