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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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潛邱劄記論治

  閻若璩

  蔡襄曰。天子之尊。下視民人。遠絕不比。然出政化。行德澤。使之速致而均被者。蓋其所關行有以始而終之者也。惡乎始。宰相以始之。惡乎終。縣令以終之。宰相近天子。而令近于民。其勢固殊。然其相與貫連以為本末。是必動而相濟者也。

  後蒙古取襄鄧。入漢濟江。長驅南下。多用郝經策。得宋之奏議。周知其形勝要害。與其守禦之策。用其所保反而攻之。我無借箸聚米之勞。而彼之地圖兵略。皆轉而授於吾矣。此亦後事之師。不可以不戒也。

  大清律田宅條例。屯田人等。將屯田典賣與人。軍丁人等。發邊衛充軍。民發邊外為民。夫典賣尚不可。況挖廢之乎。此又律例所未載之大罪也。韋孟既歸。猶夢而爭王室之事。虞世南既死。帝猶夢其進我讜言。真諫苑之異聞。忠臣之盛節也。

  史稱呂正獻平生以人物為己任。凡當世名賢。無不汲引。予所尤異者。濂洛關陝諸賢。皆為所薦。周茂叔傳。熙甯初知郴州。用趙抃\及呂公著薦為廣東轉運\判官。程伯?傳。用呂公著薦為太子中允監察御史裏行。程正叔之薦。則與司馬光共疏其行義。詔為西京國子監教授。尋擢崇政殿說書郎。張子厚傳。公著言其有古學。神宗召見。授崇文院校書。子厚弟戩亦薦焉。邵堯夫雖未為所薦。公著居洛中。雅敬堯夫。恒相從游。為市園宅。夫道學諸公之在當世。貴近大臣。能不出力排擊詆侮者已難。又從而薦諸朝廷。使一一獲其用焉。嗚呼。若正獻者。不獨得以人事君之義。其增光吾道為何如哉。

  立儲與用人。同一關紐。宋王成器曰。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猶丁度對宋仁宗曰。承平無事則守資格。緩急有大事大疑則先材能之論是也。然二者俱以人用法。不以法勝人。即在承平之世。要當以治人為急耳。豈真先嫡長而不問賢愚。據資格而不覈功罪乎。

  歐陽公議濮禮。為臺諫所共非。獨蔣之奇傅會之。而後之劾歐公者即之奇也。張柱議大禮。為舉朝所不容。獨楊文襄極稱之。而後之傾文襄者即張桂也。故曰小人都不可與作緣。

  宋元祐中。朝士以類相從。有洛黨蜀黨朔黨之分。又有不立黨者。又有戇直無黨者。至章蔡用而諸賢盡錮為奸黨。是君子始異而終未嘗不同也。萬歷中與東林相角者。有崑黨宣黨。又有齊黨楚黨浙黨。三方鼎峙之名。至魏閹出而諸黨盡化為逆案。是小人始異而終未嘗不同也。然君子始異而終同。同歸于禍。小人始異而終同。同歸于利。則其是非固不待辨而知矣。

  徐文貞當國。畢公在言路。舉朝嚴畢公。甚于文貞。議且出畢公於外。文貞曰。諸公畏之耶。皆踧踖曰。豈謂畏之。黃門切直。慮其府禍耳。文貞曰不然。吾亦畏之。顧念人孰無私。私必害公。有若人在。不敢自縱。可寡過也。聞者歎服。

  韓魏公判大名。上疏極論青苗法。已而文潞公亦以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親問民間。皆云便甚。潞公曰。韓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至哉斯言。真可以為人主之龜鑑矣。予因思當仁宗之時。文潞公則能斬史志聰。當英宗之時。韓魏公則能竄任守忠。而天子不以為專。宰相亦不自以為嫌。何一再傳之後。二公之人猶故也。宰相之權猶故也。而其言則不能與宦者爭勝負。此無他。人主之敬大臣與不敬大臣而已矣。敬大臣則誠\。誠\則明。明則左右不得關其說。不敬大臣則疑。疑則闇。闇則左右得以竊其柄。故神宗之弊。不在于過信大臣。而在不信大臣。然則神宗之於安石。亦為不信乎。曰以宦者而信安石。吾猶以為不信安石也。

  新安程元初曰。昔諸葛武侯以一隅抗衡魏吳。曾築讀書臺。藉多士之力。攷華陽國志。木牛流馬。亦一士人所獻。武侯採而用之。李德裕曰。帝王之雄辯。不足以服奸臣之心。唯能塞諍臣之口。德裕又曰。桓靈之主。與小人氣合。如水之走下。火之就燥。皆自然而親結不可解也。

  論官制

  陸世儀

  設官分職。所以為民極也。故官制清則民志定。周制。在天下惟公侯伯子男。在一國惟卿大夫士而已。自秦罷侯置守。分爵二十級。而漢唐宋因之。愈棼愈亂。其制有爵有職官有加官。又有散階勳爵。或一官而兼數銜。或一事而設數官。或古貴而今卑。或古卑而今貴。名目混淆。等第雜亂。欲居官者顧名思義。難矣。于以治民。不亦謬哉。故愚謂治天下斷自清官制始。三代以官為治事之司。故其制簡而清。後世以官為賞人之物。故其制繁而亂。

  周制。地官司徒主教養萬民。今之戶部。但主戶口田賦貢役經費。非古制也。古者王畿千里。千里之外。以封諸侯。而千里之內。又分采地。九賦之歛。其入無多。故可專意教養。今則海內之田賦皆屬戶部。勢不得不以教之一字。聽之學校。而全部專心會計矣。明初止分四司。而其後又分十三司。十三司各分四科。誠\以庶務之浩繁也。然古者有教有養。而後世但聞取民。世代升降。感慨係之矣。

  夏殷周皆有九卿。即少師少傅少保及六官。外此無卿。今制六部都通大。謂之大九卿。而鴻臚太常光祿寺。又謂之小九卿。以今觀之。殊可併省。如鴻臚太常光祿國子監。可併入禮部。太僕苑馬。可併入兵部。翰林尚寶欽天。可併入吏部。此勢之至便。而制之至善者也。昔宋初雖有九卿之名。皆以為命官之品秩而無執事。元豐正名。始有執掌。中興初併省冗職。衛尉太僕併兵部。太府司農併戶部。光祿鴻臚併禮部。亦惡其頭緒之紛也。立官制而能使頭緒井然。則治天下之道。思過半矣。

  昔人謂周禮無諫官。凡官皆可諫者。其言似是而實非也。地官之屬師氏詔王善。保氏諫王惡。則保氏便是諫官。故後世之設諫官。非周禮意也。其必復師氏保氏之舊。而在于王所乎。

  翰林院始于唐。唐制。乘輿所在。必有文詞經學之士。下至醫卜伎術之流。皆直于別院。以備燕見。而文書詔令。則掌于中書舍人。未之及也。乾封以後。始召文士元萬頃等草文辭。謂之北門學士。元宗初置翰林待詔。以張九齡張說等為之。掌四方表疏批荅。又改翰林供奉為學士。別置學士院。專掌內命。凡拜免將相號令征伐皆用白麻。其後選用益重。禮遇益親。至號為內相。又為天子私人。而翰林院始大重。然所謂學士。皆以親?遠近為貴賤。未嘗有一定之品秩也。宋始有定制。職始貴顯。至于明制。則直以為儲相之地。土子登高第者竟入翰林。不數年可坐致館閣。夫宰相天下安危之所寄也。人主擇相。當務取洞悉國體民情者。豈可徒取文章華國乎。竊謂翰林既為儲相地。當即以相業期之。入院之後宜講貫歷朝經制。務為明體適用之學。則得之矣。

  春秋論

  孫寶侗

  國有與立。親與賢二者而已。親不親則本危。賢不用則政亂。此天道人情之極。而不可偏廢者也。是故一於用親者。其國可久而勢必流於弱。一於用賢者。其勢必強而國不免於先亡。觀於春秋之諸國可知矣。用親者魯衛鄭宋是也。魯之大夫。無非公族。即有一孔子而不能用也。衛事不詳。大扺視魯。鄭之七穆。與國終始。宋之六卿。無異姓矣。之四國者。皆孱國也。而鄭亡於春秋之後。猶垂百年。而宋次之。而魯又次之。唯衛為最久。然則用親之效可知矣。其政也必尚恩。而其敝也則以姑息。情之所洽而相睦。釁之所激而相忍。其君臣上下大扺聯絡顧望。才足自全。不能就功。亦不敢始禍。如人之?羸而壽考者。唯從容以盡其天年而已。用賢者齊晉是也。齊之同姓。前有國崔。後有欒高。而桓公之所以首霸者。則管氏之力也。又自樹一陳氏而卒奪之齊。晉自獻公盡殺?公子。所用皆異姓也。韓欒疏屬。僅同行路。文悼繼霸。天下莫強。即三卿亦文所自樹也。而卒奪之晉。然則用賢之效又可知矣。其政也必尚功。而其敝也則以詐力。欲專其威。則去親之偪而不疑。欲廣其地。則滅人之國而不慚。其君臣上下唯務勝人。相傾以力。相尚以謀\。而其禍適反中之。如人之元氣脫而暴亡者。雖良醫之所憂。而膂力方剛。勢常足以自豪也。然則兩除其敝。而獨收其利者。其惟楚之為國也乎。夫楚者聖人之所絕。春秋之所擯也。而何以許之。明天討者則不可不正其無王之誅。而衡國是者則又不可不權其用人之法也。夫子元子玉子囊子庚子馮子木子西以及春秋以後之屈原皆親也。親可用則用之。觀丁父彭仲爽?穀於菟孫叔敖伯州犁然丹沈諸梁以及春秋以後之吳起皆賢也。賢可用則用之。賢以代親。則同姓不偪。親以參賢。則異姓有所顧忌。於是親疏相維。恩義相濟。無畸重之勢。無偏蔽之情。謀\易以盡。政易以舉。而國勢以長振矣。是楚之所以負罪逋誅。而竟能崛強荊蠻。擁天下之半而延九百之祀者。豈非此道之得也哉。然則立國者亦唯親賢並用而可矣。

  顧棟高春秋大事表。亦有論楚用親賢一條。謂其執兵柄者皆同姓。而一有罪則誅之無赦。故有其益而無其弊云云。當與此論參觀之。

  讀後漢書書後

  程晉芳

  三代以降。士氣之盛。無過於東京。論者謂明章尚道崇儒所積而致。愚則謂儒林一派。開自西京。其所由來者漸矣。自武帝立五經學。登用儒士。由秦以來。風氣為之一變。特不能擇取真儒。舍仲舒之醇雅。用平津之矯偽。致飾儒術飾淺\行以干大用者接踵而起。匡張孔馬輩。歷事元成。遂拱手而授人以家國。然而草野之間。講習傳授自若也。莽之篡也。拒聘不仕以死者。史不絕書。光武明章。遠承末緒。又從而重之。拜老臨雍。憲言饋食。所謂設誠\而致行之者。儒術盛而士氣奮矣。假令取鑒前車。謂文儒適足以誤國。講搏擊鉤摘之法。崇黃老申韓之術。東京之士習果有以優於西京乎。噫。由漢武以迄桓靈。三百餘年。積之如此其厚。而上無精明濬哲之君。柄臣椓人。迤邐用事。清議在下。黨禍遂興。舉端人正士一舉而空之。良可惜也。夫國家須才至急。方其求之之始。下之應也且或真少而偽多。苟無術以擇之。必且舍麥菽而取糠稗。及其積之既久。真行著而風俗成。雖復抑之屈之。務使革而從我。而有所不得。賢者果無益於人國也哉。余論古每以東京士習之醇。為西漢之所釀而成。有明士氣之盛。為兩宋程朱之學所蘊而發。後有識者當不謂斯言河漢也。

  論兩漢權要之職十七史商榷

  王鳴盛

  仲長統昌言曰。光武忿強臣竊命。矯枉過直。雖置三公。事歸臺閣。自是以來。三公備員而已。所云臺閣。謂尚書也。尚書令尚書僕射與尚書。皆宦者與士人迭為之。權歸于此。有事可直達上前。故三公無權。有事反藉尚書以達。公卿之權分于近倖。上下否隔。禍有不可勝言者。然尚書固為權要。而漢又別有中書。為尚書者。士人多。宦者少。中書則皆宦者也。以尚書與三公對言。三公權不及尚書。以尚書與中書對言。尚書又不及中書矣。前漢蕭望之。以前將軍領尚書事。而宏恭石顯則中書令僕射也。望之卒為恭顯所殺矣。尚書中書皆管機密。出納王命。其職皆要而官則微。百官公卿表篇首?九卿。於郎中令之屬官僕射下。唯有尚書。少府之屬官。雖有中書謁者。而表中?無尚書中書官也。望之官之尊在前將軍。而其要則在尚書。故恭顯使張朋告其罪。必候其假歸洗沐方上之。要之士人必不如宦者之親密。故尚書尤不及中書。萬斯同補東漢將相大臣年表。有尚書令。尚無中書。此官侍直宮禁。不在朝廷大臣之列。其後魏文帝黃初中。改秘書為中書。以劉放為監。孫資為令。各加給事中。遂掌機密。見三國志放傳。中書令之為宰相。始於此矣。王肅傳注明帝太和中祕書丞薛夏。以公事移蘭臺。蘭臺自以臺也。秘書署耳。謂夏為不得儀。當坐。夏報曰。蘭臺為外臺。秘書為內閣。臺閣一也。何不相移之有。然則臺閣之名。本在尚書也。而又屬之中書矣。官不論貴賤。惟視其職之閑要。而閑要惟視時主之意向。其制無時不改。是以書之史籍。紛若亂絲。使人眩目。因論臺閣連及之。

  唐制內外官輕重先後不同考

  趙翼

  有唐一代。內外官輕重先後不同。有迥相懸絕者。太宗時馬周疏云。朝廷獨重內官。而輕刺史縣令。刺史多是武夫。或京官不稱職者。邊遠之任。用人更輕。是貞觀時已有重內輕外之弊。武后時李嶠唐休璟奏言朝廷重內官。輕外職。每除授牧伯。皆再三披訴。所遣外任者多是貶累之人。今請選賢者分典大州。王嗣立亦言縣令刺史。不加揀擇。京官坐負及聲稱下者。乃典州。吏部年老不善刀筆者。乃擬縣。盧懷慎亦言比見官犯贓者。任以江淮嶺磧。粗示懲貶。其人內懷自棄。殉貨掊克。益無悛心。以罪吏牧遐方。是謂惠奸而遺遠。遠州陬邑。何負聖化。而獨受其惡政乎。明皇時。張九齡奏言。今刺史。京輔雄望之郡。猶少加選。浙江淮隴蜀三河大府之外。由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無狀。用牧守為斥逐之地。或其先附會高位。及勢衰謂之不稱京職。出以為州。武夫流外。積資而得。不計其才。刺史尚爾。何論縣令。古者刺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今朝廷士入而不出。京師衣冠所聚。聲名所出。從容附會。不勤而成。是大利在內而不在外也。

  智能之士。安肯出為刺史縣令哉。是時源乾曜以大臣子多任京職。俊乂率任外官。非平施之道。請以己子三人任京職者。出二子於外。以示近始。詔褒之。倪若水傳亦云。時天下承平。朝廷尊榮。人皆重內任。雖自冗官擢方面。皆自謂下遷。班景倩自揚州採訪使。入為大理少卿。若水餞之於郊。顧左右曰。班公是行。若登仙。吾恨不得為騶僕。可見唐初以至開元天寶內重外輕之風也。及肅代以後。京師凋敝。俸料寡薄。則有大反是者。通鑑。元載當國。以仕進者多樂京師。惡其偪己。乃制俸厚外官而薄京官。京官不能自給。常從外官乞貸。楊綰常袞雖奏加京官俸。歲約十五六萬緡。然風會所積。利常在外。京官之貧如故。唐書嗣曹王?傳云。為秘書少監。上元中。京師飢。斗米值數千。乞外官不允。乃故抵微法。貶溫州長史。李泌傳亦云。是時州刺史月俸千緡。方鎮所取無藝。而京官祿薄。自方鎮入為八座。至謂罷權。薛邕由左丞貶歙州刺史。家人恨降謫之晚。崔祐甫任吏部員外郎。至求為洪州別駕。其節度使府賓佐有所忤者。薦為郎官。當遷臺閣者。皆不赴。取罪去。李泌以為外太重。內太輕。請隨官閒劇。普增其俸。為竇參沮而止。此距開元天寶時不及三四十年。而外重內輕相反一至於此。亦可以觀世變也。

  大臣薦舉

  趙翼

  吏治條內所載況鍾翟溥等出守。皆由大臣薦。然洪宣正統間。大臣所薦不特外吏也。如顧佐以楊士奇楊榮薦。由通政司擢都御史。陳勉以士奇薦。由副使擢副都御史。高穀以士奇薦。由侍講進工部侍郎。入內閣。曹鼐亦以楊榮楊士奇薦。由侍講入內閣。王來以士奇薦。由巡按擢左參政。彭勗以士奇薦。由教職擢御史。督學南畿。孫鼎以楊溥薦。亦由教職擢御史。督學南畿。金純以蹇義薦。由庶僚擢刑部侍郎。陳壽以夏原吉薦。由參政擢工部侍郎。郭敦以胡?薦。由副使擢禮部侍郎。劉球以胡?薦。由主事改翰林侍講。周宣以王直薦。由郎中擢刑部侍郎。楊信民以王直薦。由刑科擢左參議。後又以于謙薦。巡撫廣東。羅綺以于謙金濂薦。由謫戍復大理右寺丞。羅通以于謙陳循薦。由河泊所官擢兵部員外郎。李賢謫官參政。以王翱奏賢可大用。遂為吏部侍郎。

  復尚書入內閣如故。崔恭以李賢王翱薦。由巡撫進吏部侍郎。李紹亦以賢翱薦。由學士擢禮部侍郎。王越以李賢薦。由按察使擢巡撫大同。羅璟方謫官。以王恕薦。擢福建提學。秦紘以王恕薦。由布政使擢副都御史。總督漕運\。余子俊以林聰薦。由知府擢陝西參政。韓雍被劾。方待吏議。會廣西猺肆亂。王竑曰。雍才氣無雙。平賊\非雍不可。乃擢都御史。督兵兩廣。以上見各本傳史又稱李賢為相。所薦引年富軒輗耿九疇王竑李秉程信姚夔崔恭李紹等皆為名臣。洪宣以來大臣薦士之風如此。其時薦賢者皆採人望核才品而後上聞。蘇州一郡。逋糧八百萬石。孝宗思得才力重臣往釐之。楊榮薦周忱。遂以工部侍郎。巡撫江南。果興利除弊。為名臣。楊士奇初不識陳繼。夏原吉治水蘇松。得其文。歸示士奇。士奇才之。即薦為博士。改翰林。而于謙之為河南山西巡撫也。三楊在政府。皆重謙。所奏請無不允。謙每議事至京。空橐以入。諸權貴不能無望。及三楊卒。謙遂左遷大理少卿。可見三楊等之薦人皆出於至公。非如後世市恩植黨之為也。其時人主亦傾心信用。如永樂中擇耆儒侍皇太孫。楊士奇蹇義薦儀智。太子嫌其老。士奇謂智明理守正。帝聞即用之。虞謙降謫。楊士奇力白其誣。言謙歷事三朝。得大臣體。宣宗即令復職。宣宗嘗論朝士貪縱。士奇曰。無踰劉觀。帝問誰可代者。士奇以顧佐對。即以為左都御史。年富為人所中傷。英宗知其先由楊溥薦。遂不聽。君臣之相信如此。宜乎正人端士布列中外。成當日大法小廉之治也。蓋一人之耳目有限。若慮大臣薦引。易開黨援門戶之漸。而必以己所識拔者用之。恐十不得一二。但能擇老成耆碩十數人置之丞弼之任。使各舉所知。則合眾賢之耳目為一人之耳目。自可各當其用。所謂明目達聰也。

  司馬司士

  儲大文

  王制。辨論官材。獨專於司馬。雖司徒造士亦屬之。蓋邦國大事。在祀與戎。而戎事尤安危治亂之所繫。故司馬之於官材。雖無不辨論。而實以戎兵為首務也。周禮司士掌?臣之版。以治其政令。歲登下其損益之數。辨其年歲。與其貴賤。周知邦國都家縣鄙之數。卿大夫士庶子之數。以德詔爵。以功詔祿。以能詔事。以久奠食。鄭氏註。亦引王制證之。王制傳謂夏殷制。而周禮司士。實屬於夏官司馬。賈氏疏。亦謂與大司馬進賢興功同。然則司馬之辨論官材。不必盡如夏殷。而其重戎事。實同司士。凡邦國三歲則稽士任而進退其爵祿。六服胥同之。此所以能佐大司馬建邦國之九法以佐王平邦國。而又以九伐之法正邦國也。近世名臣惟高新鄭掌銓時。請選擇進士知兵者。繇兵部四司晉至兵備道巡撫總督。以暨兵部在京二侍郎。胥豫儲而遞陞之。無與他官互遷補。為有合於司馬辨論官材。論定後官司士以功詔祿以能詔事之旨。江陵仍之。彌收厥效。此實司樞筦暨平章軍國者之所宜重加意也。

  侍中之職

  儲大文

  宦官之禍。東漢唐明尤烈者何也。昔周公訓立政。詳及綴衣虎賁。而尤重常伯。漢置侍中。與宦官同止禁中。古常伯之任也。光祿勳止禁中。掌三署郎衛門戶。黃門郎給事黃闥。中常侍時得入禁中。而金氏至以七傳內侍顯。東漢光祿勳權益輕。侍中出禁外得內奏而不得止宿。中常侍不用士人。專為宦官職。獨尚書令僕射六尚書職總內外。少能參制之。而亦不得止禁中。凡百官封事。典中書者。易以私伺而盜發。竇武陳蕃劉瑜尹勳之所由敗也。魏置散騎。合中常侍。號散騎常侍。晉江左侍中任尤重。殿內門下事胥掌之。蓋與領護軍埒。中書又有舍人通事。如戴法興沈客卿輩名位瑣末。執國枋。至權震天下。而宦官獨?聞於世。唐以侍中為宰相。黃門郎常侍舍人選益清。不關預禁中。舉京朝官胥無古常伯之任。獨置內侍省。日夕天子左右。制外廷誅賞。而阻閡東西省臺寺監衛間。俾無得內達。是故王叔文王伾侍直。最號寵暱。叔文裁至禁中翰林院。伾裁進至翰林院。甘露之役。決罘罳。閤殿門。而李訓韓約。暨吏卒千餘輩。束手胥就夷僇也。

  自梁誅宦官。盡罷中尉樞密使。置宣政使。以大臣為之。後唐復名樞密使。權益重。至宋遂號兩府。而實與宣徽使胥內職。大朝會常先見內殿。凡內諸司所掌隸於唐禁中之樞密使者。使副使。知院事。同知僉書院事。胥得判之。實兼晉江左侍中領護軍之任。是故宦官惕息。而狙驁者不久?斥去。亦卒亡牢不可破之患。元功臣子孫。胥入宿衛。號怯薛。勳籍尤顯者。多長四怯薛。服膳器物胥掌之。周綴衣虎賁。漢三署郎執戟周衛之任也。及品幹焯著。輒拜左右丞相平章。亦不停宿衛。是故宦官雖盛而訖亡能為患。至明而盡廢宋元之制。內外判不相合視唐尤甚。天子深居禁中。亡可它語。左右璫監。不典兵干政不止。唯武宗季年。邊帥入侍。江彬錢甯輩。時奪其黨類。把持而不肯解釋之權。而其餘枋政權者。直是宦官為虎。殿省閣華望官為狐。而時時假之以張厥威也。夫聯班而側坐。入門而易制。固其小焉者也。語有之。一日不朝。其閒容刀。高拱晨至朝房而猶語人曰。今日所宣當是雙馬。楊漣二十四罪疏成。將對御彈奏。而恐少遲而語?泄也。乃循例封進。蒙切責不少貸。官府不通表裏否隔。其禍之烈至此。而審政要者。可無鑒戒而疏厥壅蔽與。夫樞密使既難卒復。侍中亦久廢。而宿衛任猶古也。盍綜倣元怯薛諸職秩。以正成周常伯名而逆折宦官之?芽也哉。

  與陳撫軍書

  黃永年

  會讞事畢。即便北轅。不得親詣節下。一覲清光。少罄所懷。曷勝悵望。自古人才善類。雖自天植。然其盛衰。視?學之絕續。其翕散張弛。視一時在位者之愛憎興壞。此非一日之故。其由來者漸矣。嘉穀之殖。無古今一也。世人得之則生。不得則饑而死。有良農焉。為之區別種類。播種而耰之。故嘉穀不絕而人賴以生。借如視賢人善士。若稻粱之得則生。弗得則死。有如良農者為之。時其藝植。滋其華實。賢人善士何憂不所在麻列乎。范文正能啟孫明復。十年之後為世大儒。張魏公以陳瑩中鄒志完姓名。警發楊廷秀。奉以終身。是二人者其始見二公時。一乞錢羈秀才。一下邑丞耳。二公片言之頃。入人之深。遂能成人之美。如是其生平推賢好士與人為善之心。積之於中者誠\。故動於人也切。如炊無不熟。種無不生。然則善人志士何在蔑有。不遇大人先生如二公者。則其氣不感。其美不彰耳。國朝湯潛庵先生撫吳時。能使貪墨之人。改行為廉吏。此皆德威之畏。不待聲色。為一世養和平。為造物培元氣。伏惟先生清德碩望。為時倚依。懷古之道。扶樹?才。實先賢之光。豈惟區區末學之慶。制府尹公。豁達和平。凡所措注。犁然當於人心。皖撫魏慎齋先生。為敝鄉長者。李方伯一見如舊知。其意拳拳。惟以護持善類為念。兩江星聚。皆人心世道所攸賴者。書生之論。多襲舊聞。先生諒不以為陳飯土羹而棄之也。

  上某學士書

  潘耒

  某聞之。衰世之法制禁令與盛世無殊。而不能為治者。法意不相孚。名實不相副。上下相蒙。苟且成俗也。今天下百官之職掌。不為不明。諸司之條例。不為不備。防貪禁奸之法。不為不嚴。然而紀綱猶不能無廢弛。民生猶不能無凋弊。天災地變猶不能無至戒者。何也。由實心求治之人少。而大小臣工。莫肯以天下國家為事也。為郡縣者。但求錢糧盜案。不累考成。民生之休戚。非所問也。為監司者。但求期會簿書。得免詿誤。官方之清濁。非所計也。有一大事。則彼此瞻?有一大議。則上下揣合。如上欲理財。則以開設事例為經費。裁減工料為節用。如上欲用人。則越次陞轉。謂之才能。循例保舉。謂之卓異。內廷外閫。莫非委蛇將順之人。早作夜思。無非彌縫掩護之術。視官資如傳舍。視仕宦如經商。自身家妻子而外。更不知有何事。甚至以忠言讜論為忌諱。罔上行私為得計。積習相沿。非一朝一夕之故矣。今皇上重感天變。赫然震怒。抉擿譴訶。

  諭以洗以滌慮。經各衙門設立科條。增嚴加密。至為切要。然以言乎致治之本則猶有進。夫欲致治則必以實心行實政。上下一心。真知天變足畏。民碞足憂。惕然有同舟遇風之危。而相與朝夕講求政治之得失人才之賢否。耳目心思相為統攝。痌瘝痛癢無所不關。則利不期興而興。弊不期除而除矣。若徒恃科條以防姦。藉律令以止慝。有立法之名。無行法之實。竊恐彌縫掩護之弊。更有甚于前也。且如今制。督撫地方官。與在京大臣交通者革職。此其所得而禁者。輦下拜往之儀文耳。使在數千里外。私人往來。潛通貨賄。能知之乎。官吏坐贓。滿十金者即論死。審能如法。則人人皆楊震鄧攸矣。度今之作吏者能如是乎。夫立法遠于人情。則必有所不行。不行而法故在。則心巧為相遁。掩覆之術愈工。交通之跡愈密。而議者且以為令行禁止中外肅清也。夫天下未嘗無才。其才未嘗不能辦事。特患無以驅策而激勵之。於是以其才智專用之于身家。以其聰明專用之于彌縫掩護。設也一變其習。以其為身家者為朝廷。以其彌縫掩護者為拊循保障。則何事不可為。何功不可立。所賴二三大臣為皇上陳其綱領。辨其本末。以實心實意振起天下之人材。以大機大權轉移天下之積習。開誠\布公。信賞必罰。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紀綱肅而民生安矣。某一介草茅。罔知治體。蒙閣下虛懷下問。至再至三。故敢肆其狂言。直陳管見。以為今日所獻納者。當在正本澄源之論。而區區科條律比之事。固可以置而弗道也。

  代應詔陳時務疏

  程景伊

  臣聞進退用舍。上關天命。下係民心。不可以不明。不可以不斷。而尤不可以不慎。此治理之本而綱紀之原也。我皇上臨御以來。黜幽陟明。至公至當。中外遐邇。固已悅服傾心矣。然臣伏見一年之內。有奉旨斥為懷挾私心。卑鄙小人。如某人而仍用為某官。有奉旨斥為剛愎自用。怙過不悛。如某人而仍用為某官。近日則更有逮治問罪。如某人某人而仍用為某官某官。在皇上神機獨運\。固非愚臣所能窺見萬一。但以臣思之。一人之身。或悔心於末路。或變節於一朝。前後始終。固難必其操行之一致。然未有今日為賢。明日為不肖。今日為不肖。明日復為賢。今日在囹圄之地。方顯然共斥為罪人。明日即授以兵民之司。遽責以安邊治民之略。如此之驟且速者。夫刑賞者人主大權。聖王之用刑賞也。未用則再三審慎。不肯輕施。其既用之。則毅然必行。示人以可信。是故法立而民從。事行而眾悅。假使朝令夕更。忽焉而舉。又忽焉而錯。則天下視聽回惑。趍向不專。以為罪狀昭著。如某人者。尚得復用。則僥倖之心生。苟免之術起。其勢將有用賞而不足以為勸。用罰而不足以為懲者矣。且上年某地之崩坍。罪在某某。懷挾私心。擾亂軍政。罪在某某。某地之叛亂。則罪在某某。此兩案固天下所共知者。縱釋弗問。

  已為皇上寬大之恩矣。今乃明知其罪犯。顯見其劣蹟。而復授以高官大職。思徐徐而待其成功。在皇上愛惜人才。委曲成就。固有無所不至者。然以臣觀之。譬猶鑿頑石而求井泉。養蛀木以為梁棟。豈可得哉。至于皇上所欲用之大臣。尤當養其廉恥。乃可責以有為。臣見近來大臣。行事小有差失。必行誚讓。如以某人為妄行瀆奏。以某人為昏憒廢弛。以某人為狡詐無恥是也。若果係昏憒廢弛。果係狡詐無恥。即應在罷斥之列矣。乃降革之議方行。而復官之命旋下。無論士民官吏。各懷侮慢之心。即在彼亦必恧焉沮焉。無面目復與士大夫相見。又何以責其從容盡職乎。若以此妄瀆廢弛狡詐之旨。不過出于一時之喜怒。而非為若人服官之定評。則如綸如綍之王言。出之亦未為慎矣。今夫郅隆之治。首推唐虞。君德之隆。莫如堯舜。然臣觀堯舜之時。所用者二十二人。不聞於委任方隆之日。而黜之罰之也。所誅者四凶。不聞於放流竄殛之餘。而柄之任之也。賢否之分。既判然而不同。則用舍之間。亦確然而各異。故曰進退用舍。不可以不明。不可以不斷。而尤不可以不慎也。雖然。此非獨人主一身之事也。大臣亦與有責焉。何則。佐天子以進賢退不肖者。大臣之責也。使其人而果賢耶。則當天威嚴重之下。便宜從容執奏。力保其無他。使其人而果不賢耶。則當擢用倚任之時。又宜反覆指陳。力言其不職。今大臣中特立不阿。剛方正直者。有幾人乎。此固在皇上睿鑒中者。皇上能盡得予違汝弼之大臣。而與之權賞罰之施。審用人之則乎。且夫近日之錮弊。則尤在九卿會議之事矣。天下是非無中立之形。曲直亦無兩伸之理。即各人所見不同。原可斟酌妥當。何妨黑白分明。從公商定。

  今則彼此周旋。各懷瞻徇。相習為軟媚圓熟之態。而以不辨是非。不分黑白為得計。公所議事,則互相觀望。不發一言。故有今日會議。閒談而散。明日會議。復閒談而散者。外託老成持重之名。內懷持祿養交之念。遲之又久。偶有出一言者。則?起而和之。而及其退也。則又引身事外。惟恐其禍之及已。如此可尚謂實心任事之大臣乎。況乎各部議處議罪之案。尤為朝廷進退黜陟所關。近來部件。有於援引律例之後。用雖字但字。加一轉語者。因其人之情罪。不過如所引之律例而止。而揣摩迎合。瞻徇營私。則援引律例之下。加一轉語。而無罪者可入其罪。且有罪者可出其罪。夫人主萬幾日理。萬一偶不加察。則濫刑僭賞之弊。即此而生。揆厥所由。必有任其咎者。臣故曰。非特人主之事。亦諸大臣之責也。然而端本澄源。則尤在皇上體天德之剛。法天行之健。凡進退黜陟之閒。以定識斷之。以定力主之。勿輕發而驟施。勿游移而姑息。則順天命而慰民心。於是乎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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