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汴梁城里注定很热闹。
之前皇帝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太尉高俅，终究是把尸首丢在了梁山上，而且一应亲眷尽皆抄斩，几百具无头尸首就葬在原来的太尉府院子里。
据说太尉府门前的那条街道原来只不过是感觉有些严肃，可自从人们知道那院子里埋了那么多冤魂之后，这种肃穆便突然变成了恐怖。
街里街坊的几家官员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集体物色新宅子，集体收拾东西搬家。
几天过去了，整条街竟是差不多搬空了。
一到夜里，街巷里阴风阵阵，鬼哭狼嚎，连打更的都绕着走，稍微靠近，就会忍不住牙关打颤，浑身发抖。
同样发抖的还有御书房门前的值班的小黄门。
据说就连大内总管都从来没见过皇帝陛下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太师蔡京如同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跪在龙书案前，无论皇帝陛下用如何恶毒的言语辱骂他，他的脸上都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情愿。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梁山上那位大头领，你是真他妈牛X啊！
雨夜交换人质以及之后的那场激战宋徽宗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所以他更气了！
“高俅这个乱臣贼子，竟然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养私兵，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吗？”
“幸亏天牢的那个牢头曾经受过八王的恩，要不然的话，时至今日朕还在被他们当猴耍！”
“你身为太师，平日里就是这么监管百官的吗？”
“你是不是以为朕平时只是醉心书画，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就完全不闻不问了？”
太师蔡京委屈的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该如何让陛下先把气消了。
高俅死了，八王在梁山上......不知道陛下现在对八王的态度究竟如何。
武振利用高俅从天牢里救出八王，这个通敌的罪过肯定是坐实了。
可听着陛下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一味地数落高俅，梁山上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前些日子蔡京还听说，被梁山俘虏的那些军士已经都回来了。
武振并没有为难他们，甚至连回来所需的粮草都给他们备足了，生怕这些落魄的帝国士兵会而死在半路上。
再加上今天陛下的态度......
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蔡京的脑子在飞速地旋转着。
“陛下！”
突然间，他向上叩头，高声说道。
“梁山武振，虽与八王千岁有些瓜葛，但种种表现，证明梁山并无与朝廷作对之意，臣建议，陛下可赐下诏书，招安梁山。”
宋徽宗皱着眉头沉默良久，冷声说道：“现在你又想起来真的皇叔了？之前高俅参他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臣惶恐！”蔡京再次叩头。
“哼！”赵佶冷哼一声：“朕现在知道了，高俅之所以极力主张攻打梁山，根本就不是想着卫国剿贼，大展国威，而是为了给他那个欺男霸女的义子报仇！”
“就为了一个高衙内，一场水战便折了三万多水军将士，就冲这些枉死的将士，高俅不死在梁山，朕也要罢他的官，杀他的头！”
话说至此，蔡京已经明白了，所以刻意地将话题引回到了招安梁山的问题上，又说道：“说起此事，高俅确实可恨，当初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八王千岁在泰山之上便已经招安了武振，何苦闹出后来这些事情。”
顿了顿，继续试探性地说道：“臣以为，八王千岁虽然之前犯了些糊涂，可既然没死，陛下不如便赦了他的死罪，让他近水楼台，直接奉旨招安吧。”
宋徽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微微颔首说道：“下个月刚好册封太子，大赦天下，便以此为由，派人去梁山下诏吧。”
......
宣和二年秋天的腥风血雨最终还是在冬天来临之前彻底平息了，除了原太尉府那条街巷依旧无人敢靠近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没人再提了。
北境战事不断，河南河北两路频频发生农民起义，梁山、清风山以及南方的方腊更是人强马壮，各占一方。
然而这些并没有影响汴京城中的人们。
年关将至，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就要到了。
刚好又赶上今年陛下册封太子，不仅要大赦天下，而且还要大办上元节灯会，以示庆贺。
大赦天下的消息传到了梁山上，顿时引发了一片欢呼。
听见欢呼声，还缩在被子里的武振轻轻蹬了蹬睡在旁边的潘金莲，声音含糊地说道：“娘子，去让他们小声些。”
潘金莲迷迷糊糊地起床穿衣，开门打着哆嗦走了出去，结果没过一会儿就兴奋地跑了回来，把大赦天下的事情告诉了武振。
然而武振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兴奋，而是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又睡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阳光将冷空气变得暖和起来之后，武振才磨磨蹭蹭地离开了被窝，一边咒骂这没有暖气的生活，一边穿好衣服朝前山走去。
潘金莲见他还有些憔悴，和孙二娘一起站在门口心疼地注视着武振离开，叹了口气，这才关门进屋去了。
前天夜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清丽的日头此刻悬在头上，想要奋力地融化盖在路上的薄薄积雪。
到了前山，还没走进忠义堂，便看见武松鲁智深七八个人走在门口不知道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看见武振，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还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盯着武振，就好像武振昨晚和他们在KTV喝酒跑单没结账一样。
武振没理他们，带着一肚子冷气和起床气走进聚义堂，却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和八王赵康聊天的杨振成。
很快猜出杨振成来访的目的，所以武振也没有表现的多么亲热，只是单手抬起，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杨振成起身行礼，恭敬叫了声大头领，然后接着说道：“我此次来，是来接老千岁回京的。”
“嗯。”
武振答应一声，屁股一沉，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看到武振的模样，聚义堂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八王和杨振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康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武振啊，陛下给你下了一封诏书，是.....”
话还没说完，武振便抬手制止了老王爷，然而眼神奇怪地看向两人，十分笃定地说了一句：“招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